第7章 炒茶作坊的隐藏证据(1/2)
地质雷达在3号梯田下的惊悚发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虽然对外严格保密,但在万山茶园内部以及专案组之间,已然引发了地震般的效应。茶园工人们私下议论纷纷,往日井然有序的工作氛围被一种隐约的不安所取代。沈万山依旧每天出现在茶园,巡视指导,但细心的人能发现,他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与人交谈时眼神会不自觉地飘向3号梯田的方向。
警方的调查压力骤然增大,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那个被圈定的核心圈层。然而,沈万山依旧维持着那副沉稳儒雅的表象,对雷达扫描结果坚持设备误差或地质异常的说法。在专案组再次约谈时,他甚至带来了一份某地质研究机构关于龙井山复杂地层结构的论文摘要,试图佐证自己的观点。顾警官,科学探测也需要结合具体地质环境,我相信最终会还我们茶园一个清白。他说话时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顾铭的眼睛。
老陈则变得更加沉默,他请了病假,整日躲在那间破旧的农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仿佛要将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有工人反映,曾看到老陈深夜独自在茶园边缘徘徊,对着3号梯田的方向久久伫立,形单影只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凉。
专案组清楚,必须打破这个僵局。而突破口,很可能就在那个见证了沈家两代人经营、内心充满恐惧与矛盾的老茶农身上。顾铭决定改变策略,不再进行高压审讯,而是采取攻心为上。
秋日的阳光勉强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铭没有带太多人,只和肖阳一起,再次拜访老陈。这一次,他们没有咄咄逼人地追问,顾铭甚至带来了一瓶老陈常喝的那种廉价白酒和几样下酒菜。肖阳利落地收拾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摆上了酒杯。
老陈局促地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小竹凳上,双手捧着倒满酒的玻璃杯,因为长期劳作和紧张而关节粗大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酒面漾起细密的波纹。他没有看警察,目光始终盯着地面某处污渍。
老陈,顾铭的声音很平和,他将几张放大的、用红笔清晰标注出异常区域的3号梯田地勘雷达图像复印件,轻轻放在老陈面前那张油污斑斑的破木桌上,我们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在茶园干了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感情。
他停顿了一下,让老陈消化这句话,然后才继续道:但你看,这机器不会说谎,这下面,真的埋着五个人。五个活生生的人,和你我一样,有父母家人,会哭会笑,他们怀揣着挣点钱改善生活的简单愿望来到这里,却莫名其妙地消失在这片他们辛勤劳作过的土地下,被当作肥料埋在茶树下。顾铭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每天从这片梯田边走过,看着这些长得异常茂盛的茶树,心里,真的能踏实吗?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老陈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图片,尤其是那五个被红圈标注出来的、刺眼的异常区域。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捧着酒杯的手抖得更加厉害,浑浊的酒水都洒了出来,在他破旧的裤子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巨大的心理冲击和长期积压的恐惧、愧疚,似乎正在他苍老的躯体内激烈地搏斗,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顾铭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自己也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肖阳在一旁,默默地又给老陈快要见底的杯子添了些酒。屋内一时间只剩下老陈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夕阳的光线开始变得倾斜,将屋内的阴影拉长。终于,老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彻底垮了下来,他仰头将杯中那点劣质白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仿佛灼烧着他的喉咙,也给了他最后一点打破沉默的勇气。他用脏污的袖子用力抹了抹嘴和湿润的眼角,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
我...我说...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顾警官...那下面...埋的...恐怕真的是人...我...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开始了断断续续,却足以撼动整个案件的陈述,每一句话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沈老板...他父亲在的时候,是个实在人。3号梯田...就是用发酵好的羊粪,我...我也帮忙翻土、施肥。没什么...秘方,就是勤快,舍得下本。他艰难地回忆着,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在回顾那段相对简单的岁月。
后来...老老板得了急病走了,沈老板接手...头一两年还好,大概就是从...从2011年春天之后开始,对,就是张强失踪那年之后,3号梯田...就不一样了。老陈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他不再让我插手,连靠近都不行。茶园里立了那块牌子...秘方施肥区,外人勿进。每年...每年采茶季一结束,工人们都结算工钱走了以后,他...他就一个人,有时候是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有时候是天刚蒙蒙亮,雾气还没散,一个人,提着铁锹和一些用黑袋子装着的东西,去3号梯田...。
施肥?肖阳适时地追问,同时按下了口袋中录音笔的开关,施什么肥?还是原来的羊粪吗?
老陈用力地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深刻恐惧和生理性恶心的表情:不是...绝对不是羊粪的味道。我搞了一辈子茶,羊粪是臊的,发酵好了是有点酸腐气...但他那次...我记得清清楚楚,是2012年春天,刘兵失踪后没多久,我心里实在纳闷,也有点不放心,就趁着他刚离开,偷偷靠得近了些...闻到一股...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有点甜腻,又有点...像是肉放久了那种腐烂的臭,还夹杂着一点石灰的味道...绝对不是羊粪!也绝不是茶渣!老陈的声音带着颤音,他...他当时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猛地回头,眼神...眼神那个吓人,我从来没见过他那种眼神,冰冷冰冷的,像毒蛇...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捏得生疼,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老陈,你跟我们沈家几十年,我敬重你。但有些事,不该你看的,别看不该你闻的,别闻。再让我发现你靠近这里,就别怪我不讲情面,茶园...你就别待了。
老陈说到这里,身体又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仿佛再次感受到了当时那股铁钳般的力量和冰冷的威胁。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了,晚上睡觉都常常惊醒...
那口炒茶作坊里的老式大铁壶呢?顾铭见时机成熟,将话题引向另一个关键物证,听说那是沈老板父亲的遗物?你之前说壶在你家,后来怎么又回到了作坊?
是...是老老板的。老陈确认道,眼神有些闪烁,老老板用了大半辈子,后来茶园规模大了,买了电炒锅,省时省力,这口老壶就闲置了。沈老板接手后...也没扔,说是留个念想,就一直放在作坊最里面的角落,用些破麻袋和废报纸盖着,不许别人动。前阵子...前阵子他说作坊要清理,暂时让我拿回家放几天,后来...后来又莫名其妙让我搬回去了,还是放回老地方... 老陈的叙述在这里有些混乱,但这恰恰反映了沈万山在处理这口壶上的反常态度。但...但我总觉得,他看那口壶的眼神...不太对劲,不像是看念想,倒像是...像是担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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