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疼出来的话才叫人话(1/2)

割舌童的指尖在雪地上冻得发红,炭条在二字后戳出个歪斜的问号时,燕迟的竹令正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他刚把新写的布告贴在寨门老槐树上,墨迹未干的宽限三日同声钟下可言事几个字,在寒冽的风里皱成一团。

没人看。钟奴抱着撞钟木走过来,靴底碾过积雪,他们只认刻在石碑上的字,竹片上的墨......少年抿了抿唇,没说下去。

燕迟的指节在竹简上掐出青白的痕。

他早该想到——铁律寨的百姓识的不是字,是律。

那些刻在石板、石碑、甚至血肉里的条文,早把字从他们心口剜走了。

他转头看向苏芽,见她正蹲在割舌童身旁,袖中伸出的手虚虚护着孩子磨破的掌心,指腹沾了炭灰,在雪地上描出个更圆的字。

若他们不愿被救,我们是否该强改?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躁,像被冻硬的弓弦。

苏芽没抬头。

她望着割舌童睫毛上结的冰碴,那孩子正用冻得发乌的指尖,把字的最后一笔描得更粗些。不是不愿,是忘了字怎么写。她轻声说,就像这孩子,他连都要描百遍,才能想起自己还有舌头时,是怎么把这个字说出口的。

风卷着雪粒扑来,割舌童打了个寒颤,炭条地断成两截。

苏芽解下自己的狐皮围脖,轻轻裹住他的肩。

孩子愣了愣,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胸口按——那里贴着半片染血的布,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得让他们先疼出自己。苏芽站起身,围脖上的红穗子扫过割舌童冻红的耳尖,设痛坛。

凡曾受罚者,上台讲伤处,不求逻辑,不避哭嚎。

痛坛设在寨中央的老槐树下。

首日,坛前只有积雪。

次日,有个老妇抱着个缺了口的陶碗,在坛边站了半日,最终攥着碗底刻的私藏粮三个字,颤抖着退了回去。

第三日卯时三刻,晨雾未散,痛母的身影出现在坛前。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苏芽看见她的手指深深抠进衣襟,指节泛着青白,直到一声,粗布衫被撕开,露出心口一道暗红的疤。

那疤从左乳下斜着划到肋骨,像条狰狞的蜈蚣。

我儿......痛母的声音比寒风还哑,因偷半块饼被斩......我眼睁睁看着......却不敢哭......

话音未落,她的膝盖一弯。

苏芽冲上台时,正看见她的瞳孔在扩散。

稳婆的手按上她的人中,另一只手迅速扯开她的衣领——这是当年在产房里救血崩产妇的手法。

她的指尖触到痛母冰凉的脖颈,血视瞬间漫开。

刹那间,苏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断指的农夫在她眼前跪成一片,指骨断裂的脆响震得耳膜生疼;割舌童的血沫溅在她脸上,带着铁锈味;还有个少女被活埋时,指甲在她手背上抓出的血痕——全是铁律寨这些年的刑罚。

她的后背沁出冷汗,浸透了三层夹袄,却咬着牙不肯松劲。

直到痛母的睫毛颤了颤,她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被咬破,鲜血正顺着指缝滴在痛母额上。

台下突然传来闷哼。

苏芽抬头,正看见字痂踉跄着扶住坛边的木柱。

他背上的痂片裂开细密的缝,黑血顺着刻着勿私藏的字痕渗出来,在雪地上晕开一片暗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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