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聋子敲钟,瞎子指路(2/2)

“释命钟”的沉,“同鸣钟”的闷(影行队的陶盾),“劳火钟”的亮(静童的铜铃),三种声音绞在一起,撞进地裂。

苏芽的血视在剧痛中睁开,她看见无数光丝从众人身上飘起——哭脉者念出的名字,影行队击出的心跳,钟奴敲出的记忆,静童铃中的渴望,全顺着金纹钻进黑岩。

地裂开始收拢。

金纹像活过来的蛇,爬满整块岩石,最后在顶部拼成一行古字:“人声未绝,地脉不灭。”

雪母的膝盖砸在冰面上。

她颤抖着扯下耳中的雪团,混着血的清水顺着耳窝往下淌。

“所以……你们一直在说话?”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我们用童血封眠,用禁咒塞耳,以为是在护它……原来它要的,只是有人愿意陪它醒着。”

她突然扯开腰间的白袍,露出瘦骨嶙峋的后背。

暗红的血咒爬满皮肤,每道都是用祭司的血刻的“封眠经”。

“若我毁经,你们能保证……不再重蹈覆辙吗?”

苏芽扶起静童,他脚踝的铜铃还在响。

“不能。”她望着雪母泛红的眼尾,“但我能保证,以后每一次决定,都会有人在场哭、有人在场骂、有人在场反对——只要声音不断,路就不会断。”

焚经的火盆是哑陶临时搭的。

雪母将最后一片经皮投入火中时,静雪原的天空突然裂开道缝。

第一缕阳光漏下来,照在黑岩上,金纹顿时灼灼如燃,像有人在地底点了盏灯。

“替我听听……春天。”雪母的声音被风卷走。

她转身走向地裂,身影在裂隙闭合前消失,只留下一串脚印,很快被新落的雪盖住。

火焰腾起的瞬间,整片冰原发出龙吟般的长鸣。

悬在空中的雪尘终于落下,汇集成细流,蜿蜒着朝南而去。

苏芽望着那道雪溪,想起北行谷的红芽草——此刻它们该正朝着北方弯腰,像在迎接什么。

“头儿。”影行队队长抹了把脸上的雪水,“该启程了。再晚,归谷的冰道要封了。”

苏芽摸向心口的玉符,这次它不再灼烧,反而透着温凉,像块泡在温水里的玉。

她回头望了眼黑岩,金纹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无数双眼睛。

归队的路上,风里的腥气淡了。

但当他们走到静雪原边缘时,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南方的天空压着团墨色的云,雪片大得像巴掌,砸在泥衣上发出闷响。

“是暴龙江的封江雪。”雪耳摸了摸地脉,“比往年早了半个月。”

苏芽扯了扯狐皮围脖,这是燕迟硬塞给她的,现在还留着他的体温。

她掏出怀里的羊皮地图,边角被磨得发毛,上面用炭笔标着十几条归谷路线。

“还有别的路么?”她问。

“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芽转身,燕迟正踩着深雪走来,发带被风吹散,额角沾着墨汁——和她出发那日一模一样。

他手里攥着卷新绘的地图,“穿过极北的风蚀峡。”他抖开地图,指尖点在一处裂谷标记上,“虽然险,但能避开封江雪。”

苏芽望着他眼下的青影,突然笑了。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乱发,指腹擦过他额角的墨渍:“那咱们就……穿峡而归。”

风卷着雪粒打在地图上,燕迟的指尖在风蚀峡标记上顿了顿。

远处,地裂闭合处的黑岩仍泛着金光,像颗嵌在冰原上的心脏,随着众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跳得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