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名字比骨头贵(1/2)

同鸣冢前的红芽草在晨风中颤了颤,草叶上断颅的泪早结成薄冰。

苏芽转身时,袖角扫过镇脉钉,钉身的镇九幽三个字被血藤勒得泛白。

她望着七寨降民自发聚成的人墙,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血视过度后残留的余韵,却比任何誓言都清晰:要让每块骨头都有名字,先要让活人记住自己是人。

明日起,北行辖地内所有隐坟、哑坑、乱葬岗,一概掘开。

她的声音混着风卷过人群,惊得几只雪鸦扑棱棱飞起,

不论敌我骸骨,清洗、编号、录姓氏籍贯于《生者簿》。有亲属来认的,捧骨归家;无主的,入同鸣冢立碑。

人群里炸开抽气声。

有个裹着灰毛毡的老汉攥住腰间的骨牌——那是他亡妻的指骨,

苏首领,这...这不是要动阴宅吗?

阴宅里的鬼,怕的是被活人忘了模样。

苏芽抬手,指腹擦过同鸣冢前新立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阿越,柳河村人,享年十二

——正是断颅哥哥的名字,

你若怕,便来帮着挖。挖出来的不是晦气,是你我祖辈的血。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跪在她脚边。

断颅摘了半片焦黑的面具,左眼的血痂被雪水浸开,顺着疤痕往下淌:

苏首领,哑坑我熟。当年清边案的人,都被填在冻土三丈深的哑坑里,撒了石灰——

他喉结滚动

我去刨。

苏芽盯着他掌心翻裂的指甲,那是昨夜在焚骨台碎石堆里抠出来的伤。

带二十个熟手,配铁钎和竹筛。

她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个布包

这是止血药,每挖三具骸骨,歇半柱香。

断颅接过布包时,指节擦过她手背的老茧——那是稳婆接生时握剪刀磨出的茧。

他突然想起昨夜骨缝里母亲的声音:

阿迟,灶膛里的火灭了。

可此刻苏芽的手比火还烫,烫得他眼眶发酸:

第一日,哑坑的冻土硬得像铁。

断颅的铁钎砸在地上,只迸出几点火星。

他把铁钎往雪地里一插,直接跪下去用手刨。

冰碴子扎进掌心,石灰粉渗进血里,疼得他额头青筋直跳。

跟来的青壮想帮忙,他吼得嗓子都哑了:

都滚开!这是我欠的!

第二日,他的指甲全翻了,指肚磨得见骨。

但每挖出半块胫骨,他便用冻得发紫的手抹去上面的泥,凑到眼前辨认:

左腿有箭疤...张三,柳河村人。

声音轻得像在说梦话,可工契队的人都听见了——泣铁举着铁钩的手顿了顿,竹筛里的碎骨突然变得滚烫。

第七日清晨,雪停了。

断颅的铁钎地一声,戳进个软乎乎的东西。

他跪下来,用手扒开冻土,露出半截靛青布襟。

竹筛轻轻一筛,半块木牌落进筛底,上面的刻痕被石灰蚀得模糊,却还能认出李四娘,怀胎七月。

人群里突然冲出个穿粗布袄的小媳妇,发辫上的红绳被风扯得乱飞。

她扑到筛前,指尖颤抖着抚过木牌

我婆母怀我家大宝时,被官兵抓去修城...她说她叫李四娘!

苏芽蹲下来,把骸骨轻轻放进新制的木匣。

小媳妇的眼泪滴在骨头上,冻成晶亮的珠子

苏首领,我能...能给她梳个头吗?

用温水擦净,梳顺头发。

苏芽摸出怀里的木梳——那是她祖母传下的,梳齿间还沾着接生时洗不净的血渍,

入冢时,让骨歌婆唱《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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