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账本烧了,人才活了(1/2)

新律施行首日的晨光刚漫过谷墙,配给所前的吵嚷声便像冰锥般扎进苏芽耳里。

她正往怀里揣最后半块热薯,燕迟刚系好的狐皮围脖被风卷得乱飘——这是谷里最后一张完整的狐皮,前日刚从猎户老金那里换了三桶兽油。

让开!粗哑的男声混着雪粒砸过来

三等工该住暖屋,你们两个抱娃的末等,挤灶房去!

苏芽加快脚步,棉鞋踩碎檐下新结的冰棱。

配给所的草席门帘被风卷起一角,她看见穿灰布短打的男人正用胳膊肘顶向蹲在门槛边的妇人。

那妇人怀里的襁褓动了动,露出一截皱巴巴的红布——是谷里新制的婴护标,缀着半枚铜钱,代表家中有未满三岁的孩子。

不行!

另一个抱着婴孩的妇人扑过去拽男人的衣袖

暖屋有火墙,娃咳得厉害......

末等工劳绩不够,住什么暖屋?

男人甩开她的手,皮靴重重碾在门槛上

新律说心绩能抵,可你们的心绩呢?给娃擦屎擦尿也算?

苏芽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见蹲在两人身后的老妇突然直起腰——是心秤。

这失了独子的女人总爱穿件洗得发白的靛青袄,此刻袄襟沾着雪水,正用枯树枝般的手抠住门槛。

松手!男人抬脚去踢她的手腕。

心秤没躲。

她被踹得撞在门框上,却仍死死抠着门槛,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雪地上,像开了朵小红花:

我儿子死了!

她仰起脸,喉管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嘶吼

去年腊月,他才三岁,就因为守夜棚漏风,烧了三天热......你们还要让别人的娃也死吗!

人群骚动起来。

有抱柴的老匠放下木柴,有提水的妇人攥紧了陶壶。

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抬手要扇心秤耳光——

住手!

苏芽的声音像劈柴刀砍进冻木。

她挤开人群,蹲下身去扶心秤。

心秤的手还抠在门槛缝里,指节发白,血把木头上的旧刻痕都洇红了。

苏芽轻轻掰开她的手指,触到一片滚烫的湿——不是血,是心秤掌心的汗。

平权哨,即刻设立。

苏芽起身,声音压过风声

凡欺压弱者、恃强凌弱,哨声一响,涉事三方、平权哨、律算台共裁!

她转向心秤,替她擦去脸上的雪粒

你当首任哨长。

心秤的瞳孔颤了颤。

她望着苏芽肩上的北行谷银纹肩章,突然抓住苏芽的手腕

我不识字,不会算......

你会疼。

苏芽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疼别人的疼,比算十本账都金贵。

配给所的木牌在头顶叮当作响。

男人缩着脖子退进人群,抱婴妇人把红布标往襁褓上又系紧些。

苏芽转身时,看见燕迟站在人群后,手里攥着卷新抄的《治谷志》,朝她微微点头。

是夜,律算台的灯芯爆了三次。

文娘的算盘珠子在案上堆成小山,新写的《劳绩通则补偿系数考》被她揉成团,又展开,墨迹把纸背都洇透了。

窗外的雪光映在她脸上,照见眼尾两道青黑——她已三天没合眼。

文娘。

燕迟的声音从竹帘外传来

喝口热粥。

不用。

文娘抓起算筹在纸上画格子

九等制是为了区分劳力多寡,若取消......

你怕人治腐败。

燕迟掀帘进来,手里的陶碗腾着热气

可你造的格子,正在吃人。

文娘的算筹地断成两截。

她猛地抬头,眼里烧着火星

难道让所有人都靠施舍活着?冻耳顶班、老妇要粥,今天是心绩,明天就是懒汉装病!

燕迟没接话。

他望着文娘案头堆成塔的旧档——最上面那页是冻耳的铁券,新刻的痕迹还泛着青铜的冷光。

深夜,文娘趴在案上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站在冰砌的高台上,手里举着算筹,台下站满北行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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