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铁券踩进雪里,心才开始跳(1/2)
北行谷的冰棱在檐下结了三尺长。
律算台的竹帘被风掀开一角,文娘的算盘珠子正噼啪作响。
她面前堆着半人高的铁券——每块巴掌大的青铜片上,都铸着流民的劳绩数:劈柴三十担刻一道竖线,挖雪井五口凿个圆纹,连给冻僵的菜苗盖草席这种小事,都要按覆盖面积折算成半道斜线。
冻耳,五等流民。
算姑的指甲叩在最底下那块铁券上,青铜泛着冷光,
入谷百日,劳绩值一百零三,离升四等所需的一百五十还差四十七。
她推了推皮绳系着的骨片眼镜
按《劳绩格》第十七条,五等流民连续两月不达标,当贬为末等,去谷外守雪哨。
竹帘外的雪地上,冻耳像块被凿出来的冰砣。
他裹着露棉絮的灰袄,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布老虎——那是他早夭的小儿子最爱的玩具。
自孩子在雪夜发高热断气后,他就再没说过话,劈柴时斧头砸在脚背上也不哼一声,只把血往雪里一蹭,接着干。
算姑,他上个月替周瘸子顶了三晚守夜。
文娘突然开口。
她的手指在算盘上拨了拨
守夜一晚折劳绩五,三晚就是十五。
算姑的脸立刻绷成冻硬的面团
顶班需提前报备律算台。他私自替班,周瘸子倒填了劳绩,这铁券要是开了先例——
文娘。
苏芽的声音从竹帘外飘进来。
她掀帘而入时,寒气卷着灶膛的烟火气涌进来。
算姑慌忙起身,文娘的算盘珠子却还停在的位置,指尖压着那串算珠,像在跟谁较劲。
把冻耳的铁券给我。苏芽伸手。
算姑递来铁券的手有些发颤。
这铁券是她用了半年时间,带着二十个精算妇人,把北行谷上百条活路拆成三百六十个细项,再按难易、风险、耗时算出的公平秤。
她本以为有了这秤,再不会有谁干多谁干少的扯皮,可现在...
苏芽接过铁券,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痕。
最末一道斜线是三天前的——冻耳在雪地里跪了半宿,把被风刮散的晒盐草叶一片一片捡回竹席,就为了给腌菜坊凑够半担料。
他儿子出殡那天,劳绩值是零。
燕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他手里捧着本新修的《治谷志》,翻到劳绩格那页
按规,丧假三日不计劳绩,但那日他天没亮就去河边砸冰,给停灵的草棚换了三桶温水。
文娘的睫毛颤了颤。
她突然想起那日去草棚查点丧仪用的麻匹,正撞见冻耳用冻得通红的手,给裹着草席的小身子擦脸——他抹得很慢,像是要把儿子脸上每道被高热烧出的红痕都记进骨头里。
文娘,你记档时漏了这三桶水。
燕迟的声音很轻
冰面厚三寸,砸一桶水要凿十七下,每下震得虎口发麻。
文娘的脸地白了。
她扑到案前翻旧档,果然在冻耳那日的记录里,只写了未出勤,没提半句砸冰的事。
这不是漏。
算姑突然拔高声音
《劳绩格》只计在册的活路,砸冰擦身是私人事,与谷中存续无关!
她抓起铁券拍在案上,青铜撞出清脆的响
北行谷不是慈善堂,我们要活过这个冬天,就不能让感情冲了规矩!
苏芽没说话。她转身走出律算台,朝冻耳招了招手。
冻耳跟着她走到谷口的老槐树下。
树上还挂着前几日对抗雪瘴时的木牌,小甜饼小铜铃的字迹被雪水洇得模糊,却仍能辨出温度。
你儿子叫什么?苏芽问。
冻耳的喉结动了动。
他低头盯着怀里的布老虎,手指慢慢抚过老虎眼睛上的补丁——那是他用自己的旧袄布缝的。
冬宝。他突然开口。
声音像生锈的铁,却清晰得惊人
他生在大寒夜,我媳妇说,这孩子是冬天给的宝贝。
苏芽蹲下来,与他平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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