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铁券踩进雪里,心才开始跳(2/2)
冬宝病了那夜,你去后山挖了三颗野参。
冻耳猛地抬头。
我让人翻了药庐的记录。
苏芽指腹抵着他冻裂的手背
参是你用指甲抠出来的,指甲缝里全是冰渣子。
可参送到时太晚了,药童说,你跪在药庐门口,把参焐在胸口,焐得参须都软了。
冻耳的眼泪突然砸在布老虎上。
他颤抖着摸出怀里的小布包,里面是半块烤糊的红薯——冬宝最后一口饭,他留了七天。
我知道《劳绩格》是为了公平。
苏芽替他擦了擦眼泪
可公平不是铁券上的数,是人心能暖得过来的秤。
她拉着冻耳走回律算台。
燕迟已经让人搬来了三块冰板,每块冰板上都压着北行谷最紧要的三样东西:一筐盐、半袋麦种、二十支箭簇。
心试第一关。
苏芽指向第一块冰板
算姑,你选:救盐,还是救你病中的孙女?
算姑的脸瞬间煞白。
她最疼的小孙女上个月染了寒咳,现在还在暖阁里咳得睡不着。
第二关。燕迟接过话,文娘,你选:记满这月劳绩让全谷多五担柴,还是给饿了三天的老妇人半碗粥?
文娘的手指绞着裙角。
她想起前日在粥棚,有个白发老妇捧着空碗跪了半日,只因为她的劳绩券被雪水泡烂了,按规不能领粥。
第三关。
苏芽指向冻耳怀里的布老虎
我们所有人选:守着铁券上的数把他贬去雪哨,还是承认他给冬宝擦的那三桶温水,比一百劳绩更重?
冰板上的盐粒开始融化。
算姑突然抓起孙女的药罐冲了出去。
文娘翻出老妇人的旧档,用炭笔在未达标三个字上画了个叉。
冻耳的布老虎被轻轻放在案头,与铁券并排——布老虎的补丁磨得发亮,铁券的刻痕却显得生硬。
《劳绩格》要改。
苏芽拿起算姑的刻刀,在冻耳的铁券上添了道粗粗的刻痕
往后,救人性命的、暖人心肠的、守着魂儿不凉的,都要单立一项,叫。
燕迟笑着摊开《治谷志》,在劳绩格旁新添一页
心绩者,存人间温度之绩也。劈柴救火是绩,守灵擦身亦是绩;凿井引水是绩,替人顶夜亦是绩。
算姑摸着那道新刻的痕,突然哭了
我总怕人心偏了,却忘了...铁券再硬,也得踩进雪里才知道,地底下有根。
文娘把老妇人的粥券补好,抬头时眼里有光
往后记档,先记名字,再记数。
冻耳的手终于松开了布老虎。
他走向柴房,斧头抡起来时,嘴里轻轻哼着
冬宝,爹给你攒心绩了,等春天化雪,咱们拿这绩换块糖...换块最甜的。
窗外的雪又落了。
铁券上的刻痕被雪水浸得温润,像冻了一冬的溪涧开始淌水。
苏芽望着案头的布老虎和铁券,突然明白名婆说的记人间烟火——烟火不仅是灶膛的火,更是人心的热。
规则是铁,可铁要烧红了才能打造成剑;
铁券是秤,可秤要挂在人心上才能称出轻重。
她转头看向燕迟,他正在往《治谷志》里夹一片枫叶——那是夏末时在谷外捡到的,早冻成了红色的冰。
等春天。
燕迟说
等冰化了,我们把这页刻在石碑上,让每个入谷的人都知道:北行谷的规矩,先过心,再过秤。
铜钟在远处撞响。
钟楼下的木牌又多了一块,上面刻着两个字。
风一吹,所有木牌叮叮当当,像在应和着新刻的,应和着雪底下正在发芽的,最暖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