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名字还没喊,魂先醒了(2/2)

苏芽抄起脚边的药杵,

你祭鬼门时,刘婶的孙子正发高热,你却让她跪香等魂归,结果那孩子今早烧得说胡话。

她指了指王伯,他刚才靠童谣醒了,你那符纸呢?

白唤子的脸涨得通红。

他盯着王伯发亮的眼睛,突然抓起铜铃砸向哑歌: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这是雪神降罪,得用活人魂......

够了!

燕迟拦住他,袖中滑落一卷竹简——那是流民登记册

字瘤公在西头,他能背三千流民姓名。你若真懂招魂,不如去学学怎么把名字刻进人心里。

白唤子梗着脖子还要吵,却被安置区突然响起的歌声压了下去。

这次不止月亮谣,还有麦浪谣结绳谣,甚至有个老木匠哼起了斧斤调——每段调子都带着故土的烟火气,像无数根绳子,把飘在雪瘴里的魂往回拽。

苏芽望向人群最外围。

字瘤公蹲在石墩上,布满皱纹的手在地上划字,嘴里念着

张铁柱,北河村,会打铁;李招娣,东山坳,能识二十八个字......

他脑门上的畸瘤随着念叨颤动,像块活着的刻碑。

声音、名字、乡谣,

燕迟翻开登记册,指尖划过墨迹未干的姓名,

都是记忆的锚。白唤子想靠鬼神,可真正能镇住雪瘴的,是我们自己记得的事。

苏芽笑了。

她摸出怀里的声录膜——这是百音婆新制的,膜上还留着刻刀的纹路。

她走向哑歌,蹲下身摸了摸孩子心口的蓝布

能再唱一遍吗?我让人把这调子刻进膜里,让所有雪瘴里的人都听见。

哑歌用力点头。

她张开嘴,歌声比刚才更清亮

月亮出来亮堂堂,照见阿娘补衣裳......

声录膜转动的嗡鸣里,苏芽看见雪瘴正在退。

王伯的小丫头跑向字瘤公,拽着他的衣角

公公,我叫王招弟,我阿爹叫王大栓,您记上!老木匠举起斧头,在草棚柱子上刻下张有财三个歪扭的字。

白唤子站在原地,手里的黄符被风卷走,他望着人群,突然蹲下来,用手指跟着字瘤公划名字。

守名之战,从今天开始。苏芽对燕迟说。

她望着安置区升起的炊烟,烟里裹着歌声、名字、还有无数个我记得往后每座草棚都要挂声录膜,每个流民都要教自己的乡谣。

雪瘴能噬名,可我们能把名字喊得比雪瘴响。

燕迟望着她,目光里有笑意,也有敬佩:

你总说,人活一口气。现在看来,这口气里得有名字,有乡音,有......

有活着的凭据。苏芽接过话头。

她抬头望向天空,雪瘴正散成薄纱,露出一角青灰的天。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律使队从寒脊沟回来了,马背上驮着新制的铜钟,钟身刻着北行谷的律文,也刻着刚记下来的流民姓名。

哑歌的歌声还在继续。

这次有人跟着打拍子,有人用树枝在雪地上写名字,有人把乡谣的调子教给旁边的陌生人。

苏芽摸出炭笔,在声录膜的红签上写下:《守名谣·月亮篇》。

笔锋停顿了一下,又补了句:声音即锚,记忆为墙。

北风卷着歌声往远处去了。

苏芽望着雪瘴退去的方向,那里有更北的雪山,有还在冻着的流民,有无数个快被忘记的名字。

她握紧声录膜,对燕迟说:明日起,律使队加派二十人。

去哪?

东山、南坡、寒脊沟......

她望着雪径尽头的微光

去收乡谣,记名字,教他们——

她的声音混着歌声,像把刀劈开最后一缕雪瘴,怎么在雪地里,把自己的名字,活成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