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产床不是刑场,是誓台(1/2)

青娘的脉动布还在门口轻颤时,醒事堂的门被撞开了。

春桃的牛皮靴沾着冰碴子,带起一阵冷风。

她怀里的羊皮卷被攥得发皱,指节因用力泛白

“苏娘子,你看。”

苏芽正在调配防冻膏,陶碗里的羊油被火盆烤得滋滋响。

她抹了把沾着药末的手,接过那卷名册时,指腹触到羊皮上未干的墨痕——是春桃连夜抄的,边角还留着灯芯烧过的焦痕。

“三十七个能婚配的,成婚九对,怀孕两例。”

春桃的声音发颤,像被冻硬的草茎

“去年这时候还有十二胎,今年……若再三年无新婴啼哭,咱们就是最后一代。”

苏芽的拇指慢慢划过名册。

大刘的名字被划了三次,墨痕重叠成模糊的团,最后又用新墨添上,笔锋抖得厉害;小娥在“婚配意愿”栏写着“宁死不产”,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攥着笔戳出来的;最底下一页,柳氏的批注力透纸背

“产床即刑床,谁逼婚,谁偿命。”

火盆里的炭块“噼啪”炸开,火星子溅在名册边缘。

苏芽猛地合上羊皮卷,指腹压在“柳氏”两个字上

“她又去乱葬坡了?”

“昨儿后半夜还见她拎着炭桶往那边走。”

春桃搓了搓冻红的耳朵

“不过……”

她压低声音

“小娥跟着去了,缩在树后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

议事厅的门帘突然被掀开,燕迟的狐裘还沾着晨霜,手里捧着个铜匣。

他扫了眼桌上的名册,眉峰微蹙

“人心已稳于外,却乱于内。强令婚配,等于重开人市。”

苏芽望着窗外的骨灰窑,青烟裹着雪粒盘旋上升。

第一年冬天的血味突然涌进鼻腔——那个产妇在血泊里咬断自己的头发,塞进婴儿襁褓时说的话,此刻清晰得像就在耳边

“娘给你当爹。”

“我们不配逼人成婚。”

她转身时,火盆的光映着她眼底的亮

“但可以教人——为何而婚。”

三日后的谷场,新台立得扎眼。

没有红绸,没有香案,台面上铺着产科用旧的净布,断脐剪擦得发亮,温水盆里结着薄冰,台心悬着盏长明油灯,灯芯是用产妇剪下来的胎发搓的。

苏芽亲手刻的“婚典三问”碑立在台侧,石面还带着凿子的痕迹

“一问:愿护对方至死否?二问:愿教子女为人否?三问:若遇难,愿先护幼否?”

小禾举着铜喇叭绕场喊了三遍,声音撞在谷墙上又弹回来

“凡欲婚者,当众答三问;答不出者,不阻独身,亦不授婚契!”

柳氏是在黄昏时来的。

她裹着件补丁摞补丁的灰袄,站在谷场边的老槐树下,手里的炭笔在树皮上划拉,碎木屑簌簌掉在脚边。

“我娘难产三日。”

她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刀

“族老说‘保小不保大’,我爹抽刀砍断接生婆的绳梯——你说这是护?这是杀!”

围过来的人慢慢多了,有扛着锄头的农夫,抱着药篓的青娘,还有攥着木棍的战妇。

柳氏的声音越提越高,可说到最后却突然卡住了。

她看见小娥缩在人堆最边上,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眼底的恐惧像团化不开的雾——和当年她趴在产房窗台上,看见母亲临盆前的眼神一模一样。

首对报名的是大刘和战妇阿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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