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脉不是把的,是听的(2/2)
耳郎的耳朵贴在冻土上时,雪沫子落进他后颈,他却浑然不觉。
地裂里的呜咽声透过冰层传上来,像有人用破锣在敲——他在随身携带的兽皮本上画下歪扭的波浪线,突然想起上个月守钟人阿福抱着头喊\脑壳要炸\那天,地鸣也是这样从低沉往尖锐里蹿。
\苏娘子!\
他攥着七本记满符号的兽皮本冲进议事厅时,苏芽正把《五感异变录》摊在案上。
青娘的布色变化、守钟人的头痛记录、耳郎的地鸣笔记,三张纸叠在一起,重合处的墨迹洇成深褐的圆。
\地脉不是山势。\苏芽的指尖重重敲在重合的圆上,\是震动的频率。\
接下来的七日,谷里像被按了快进的陀螺。
哑叔带着陶匠们烧了三百片刻着坐标的陶片,青娘把染坊的靛蓝布裁成拇指宽的条,用竹针在上面织出细密的纹路——紧绷为急,松弛为缓,色变对应毒度,她管这叫\脉动布\。
耳郎带着地听队在谷周八处地裂悬了铜铃,风一动,铃铛便叮叮当当响成一片,他蹲在旁边记频率,冻得鼻尖通红。
变故发生在第七夜。
\苏娘子!\
青娘撞开医庐门时,手里的脉动布绷得像根弦,赤线顺着布纹爬得到处都
\北岭那段!\
苏芽抄起案头的铜哨吹了三声。
春桃带着战妇队撞开谷门的同时,哑叔的徒弟们正往井口堆生石灰;风哨班的王阿婆扯着嗓子喊\关陶管\,守钟人跌跌撞撞地跑去拉钟舌;耳郎趴在冻土上,声音发颤:
\脉跳如鼓!\
三刻后,地底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裂隙里喷出的黑雾裹着冰碴子,撞在生石灰堆上发出\滋滋\的响。
苏芽戴着浸过醋的布帕冲过去,用铜勺接了半勺凝在草叶上的黑水,滴在事先准备好的青蛙背上。
青蛙的皮肤瞬间鼓起透明的泡,接着\啪\地破了,露出底下溃烂的红肉。
\刻碑。\
苏芽抹了把脸上的冰碴
\就写:地有病,人可诊;病不除,活人葬。\
夜里,燕迟提着两盏防风灯来找她。
他的狐裘下摆沾着未融的雪,眉眼在灯影里忽明忽暗
\若地脉越病越重...\
\我们一直错了。\
苏芽望着骨灰窑方向,那里飘着若有若无的青烟——那是他们每日焚烧毒草、净化土壤的地方
\不是人在用土,是土在养人。地毒如病血,我们引流、净化、还回去,它才能活。\
她转身时,灯影里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让哑叔铸八座'脉引钟'嵌在地脉节点上。不发声,只震频导流,像...像针灸引气。\
首座脉引钟落成那晚,耳郎哭了。
他的耳朵贴着新铸的铜钟,泪水砸在钟身上
\它...在跳,像心跳。\
那缕幽蓝的光点不知何时从骨灰窑升起,绕着八座小钟盘旋。
它碰了碰最北边的那座,又掠过东边的,像在巡诊,像在守护,像一个沉睡千年的秘密,终于学会了——听大地的脉搏。
谷里的风哨开始日夜轮转。
青娘的脉动布挂在议事厅门口,随着地脉的频率轻轻起伏,像一根连接着生死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