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龙眠迷踪,暗夜杀机四伏(1/2)

密道惊魂

古井边的梧桐树叶在秋夜寒风中簌簌作响,月光被云层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洒在青石井台上。流珠到达时,楚珩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换上了一身深褐色粗布短打,外罩黑色披风,背上背着一个不起眼的行囊,腰间佩剑用布条缠裹,掩去了锋芒。

“都准备好了?”流珠压低声音。

楚珩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支特制的火折子:“按照公主的指示,臣已经探查过密道入口,没有异常。”他指了指古井,“入口在井壁三丈深处,有一块松动的石板,推开后是向下的石阶。”

流珠走到井边,俯身向下望去。井水深黑,映着破碎的月光,深不见底。这口井在宫中素有“鬼井”之称,传说前朝有妃嫔在此投井自尽,夜间常有呜咽声传出,故而多年来无人靠近,成了密道入口的最佳掩护。

“我先下。”楚珩说着,将一条绳索系在井边石栏上,另一头抛入井中,“公主紧随其后,小心井壁青苔湿滑。”

他动作利落地攀绳而下,身影很快没入黑暗。流珠深吸一口气,将小包裹系在腰间,也跟着攀绳下降。井壁冰凉潮湿,长满滑腻的青苔,好在楚珩每隔一段就用匕首凿出落脚处,勉强可以借力。

下降约三丈时,楚珩停住了。他一手握绳,一手在井壁上摸索,触到一块略微凸起的石板。他用力一按,石板向内凹陷,随即向侧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

“公主,这里。”

流珠顺着绳索滑到他身边,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洞口。楚珩回身将石板推回原处,从内部扣上机关,密道入口严丝合缝地闭合,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

密道内一片漆黑,空气浑浊,带着泥土和陈年霉味。楚珩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照亮前方——这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高约六尺,宽三尺,仅容一人通行。通道两壁是夯实的黄土,每隔一段有木柱支撑,顶部铺着青石板,地面铺着碎石子,踩上去发出沙沙声响。

“这条密道是太祖时期修建的。”流珠低声解释,跟在楚珩身后,“当时京城初建,为防不测,太祖命人在宫中、城外、皇陵之间挖了三条密道。这条通往西城外十里处的废弃驿站,另外两条分别通往北城门和皇陵方向,但年久失修,恐怕已经塌陷了。”

楚珩举着火折子小心探路:“修建这样的密道,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动用上千工匠。但史书中从未记载。”

“参与修建的工匠在完工后都被秘密处决了。”流珠声音平静,却透着一丝寒意,“只有历代皇帝和指定的继承人知道密道的存在。父皇临终前将三张密道图交给我,让我牢记后焚毁。他说这是最后的退路,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

两人在黑暗中前行,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中回响,显得格外清晰。密道并非直线,而是七拐八绕,时而向下,时而向上,显然是为了避开地下的岩石层和水脉。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岔路。

“向左。”流珠毫不犹豫地说,“右边那条通往北城门,但三年前地龙翻身时塌了一截,已经不通了。”

楚珩依言左转。又走了半刻钟,通道开始向上倾斜,空气也逐渐清新起来,隐约能听见风声。

“快到出口了。”楚珩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外面有动静。”

流珠也凝神细听。风声之外,似乎还有马蹄声,很轻,但确实存在,而且不止一匹。

楚珩熄灭火折子,两人在黑暗中静静等待。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出口附近停下,随即传来压低的人声:

“确定是这里?”

“错不了,绿烟信号指示的方位就在这一带。那女人肯定要从密道出宫,三条密道中只有这条还能用。”

“分头找!教主有令,活捉流珠者,赏千金,封护法;取楚珩首级者,赏五百金!”

流珠心中一惊——拜月教竟然知道密道的存在!而且连出口位置都掌握了!她与楚珩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外面至少有七八人,从呼吸声判断都是高手。而他们只有两人,楚珩还有伤在身,硬拼绝无胜算。

楚珩做了个手势,示意流珠后退。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回岔路口,藏身在阴影中。楚珩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递给流珠。

“闭气丹,能暂时减缓呼吸和心跳,不易被察觉。”他压低声音解释,“我们等他们进密道。”

流珠依言服下药丸,果然觉得呼吸变得绵长缓慢,心跳也平缓下来。两人屏息凝神,紧贴通道墙壁,如同融入黑暗的石像。

外面的人显然在仔细搜寻。片刻后,入口处的石板被推动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跳入密道的落地声,一个、两个、三个……一共进来了五人。

“头儿,里面很黑,要不要点火把?”

“蠢货!点火把不就暴露了!用夜明珠!”

微弱的光亮起,是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五个黑衣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身材瘦高的男子,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他的眼睛在夜明珠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像是得了某种眼疾。

“追,他们走不远。”银面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砂纸摩擦,“记住,流珠要活的,楚珩死活不论。”

五人迅速向前推进。在经过岔路口时,银面人忽然停下,举着夜明珠仔细照看地面。

“脚印到这里就乱了。”他蹲下身,手指捻起一些泥土,“新鲜的,不超过一刻钟。他们可能藏起来了,或者……”他猛地抬头,青灰色的眼睛扫向流珠和楚珩藏身的方向,“就在附近!”

楚珩知道不能再等了。就在银面人起身的瞬间,他如猎豹般窜出,手中长剑直刺对方咽喉。这一剑快如闪电,带着破空之声。

然而银面人反应更快,侧身避过,反手一掌拍向楚珩胸口,掌风阴寒刺骨。楚珩横剑格挡,“铛”的一声,剑身竟结了一层薄霜!

“寒冰掌!你是‘残月护法’冷无痕!”楚珩脱口而出。

拜月教四大护法中,“残月护法”冷无痕以寒冰掌闻名,掌风过处,草木结霜,中者血液凝固而死。天坛一战时,他因奉命在南疆联络蛮族未归,逃过一劫。

“有点见识。”冷无痕冷笑,面具下的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楚珩,你伤重未愈,不是我的对手。乖乖交出流珠,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另外四名黑衣人已经围了上来,封死了所有退路。流珠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扣着银针,眼神冷冽:“就凭你们五个?”

“公主殿下好胆识。”冷无痕的目光落在流珠身上,带着令人不适的审视,“可惜,今晚你们插翅难飞。这密道前后出口都已被我的人封锁,你们已是瓮中之鳖。”

楚珩将流珠护在身后,低声道:“公主,待会儿我拖住他们,您从原路返回,从寝宫方向突围。那里守卫森严,他们不敢……”

“我不会丢下你。”流珠打断他,声音坚定,“要战便战,要死便死在一起。”

冷无痕哈哈大笑:“好一对痴男怨女!可惜,你们没机会做同命鸳鸯了!”他挥手,“上!活捉流珠!”

四名黑衣人同时出手,刀剑齐出,招招狠辣,直取要害。楚珩剑光如练,以一敌四,虽然剑法精妙,但伤势牵制,渐渐落入下风。冷无痕在一旁冷眼旁观,伺机而动。

流珠看准时机,手腕一抖,三枚银针激射而出,目标不是黑衣人,而是他们手中的兵器。银针细如牛毛,淬了麻药,打在刀剑上发出“叮叮”轻响。

其中一名黑衣人以为暗器落空,正要嘲笑,忽然觉得手臂一麻,手中钢刀“当啷”落地。另外三人也先后中招,虽不致命,但动作明显迟缓。

“针上有毒!”有人惊呼。

楚珩抓住机会,剑势陡然凌厉,一招“长虹贯日”刺穿一人咽喉,反手一剑削断另一人手腕。剩下两人惊慌后退,被楚珩追上一剑一个,结果了性命。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四名黑衣人已倒在血泊中。冷无痕眼神一冷:“倒是小看你们了。”

他不再托大,双掌齐出,掌风带着刺骨寒意,所过之处,通道墙壁竟结了一层白霜。楚珩挥剑迎上,剑掌相交,发出金属碰撞般的声响。每接一掌,楚珩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胸口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流珠看得心急,却插不上手——这种层次的高手对决,她上去只会拖累楚珩。她目光扫视四周,忽然看到通道顶部有一处裂缝,泥土簌簌落下。

有了!

她悄悄挪到裂缝下方,从包裹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沈青囊给她防身用的“霹雳火”,遇空气即燃,能产生大量烟雾和刺鼻气味。她拔掉瓶塞,将瓷瓶扔向冷无痕脚下。

“砰!”

瓷瓶炸开,火焰腾起,烟雾弥漫。冷无痕猝不及防,被烟雾呛得连退数步。楚珩抓住机会,一剑刺向他心口。

冷无痕虽然视线受阻,但听风辨位的能力极强,侧身避过要害,剑尖只划破他肩头。他闷哼一声,一掌拍向楚珩,掌风比之前更冷。

楚珩硬接一掌,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血液落地竟结成了冰渣!他踉跄后退,被流珠扶住。

“楚珩!”流珠声音发颤。

“没事……”楚珩咬牙站稳,但脸色已白如金纸,胸口伤口崩裂,鲜血浸透衣襟。

冷无痕肩头伤口流血不止,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步步逼近:“强弩之末,还能撑多久?楚珩,你的寒毒已经侵入心脉,再运功就是死路一条。”

流珠心中剧痛,却强迫自己冷静。她扶着楚珩缓缓后退,忽然脚下一空——是那条塌陷的岔路!

“跳!”她低喝一声,拉着楚珩纵身跃入黑暗。

冷无痕追到洞口,只见下方深不见底,黑黝黝一片。他犹豫片刻,终究不敢贸然跳下,恨恨地一掌拍在洞壁上,震得泥土簌簌落下。

“算你们命大!”他转身离去,“但你们逃不掉的,教主已经在皇陵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地底求生

坠落的过程并不长,大约两三丈后,两人摔在一堆松软的泥土上。流珠在下,楚珩在上,这一摔虽然不重,但楚珩牵动伤口,又喷出一口血,这次的血已经带着冰渣。

“楚珩!楚珩!”流珠慌忙扶起他,触手一片冰凉。楚珩的体温低得吓人,嘴唇发紫,显然是寒毒发作。

她强迫自己镇定,先检查他的伤势。胸口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伤口崩裂,皮肉外翻。更严重的是寒毒——冷无痕的掌力阴寒歹毒,侵入经脉后,会冻结气血,若不及时化解,轻则武功尽废,重则性命不保。

流珠从包裹中取出伤药和银针。她跟随沈青囊学医三年,虽不算精通,但处理外伤和简单解毒还是会的。她先用金疮药止血,重新包扎伤口,然后取出银针,按照沈青囊教过的“九阳针法”,刺入楚珩的膻中、气海、关元等九处大穴。

九阳针法至阳至刚,专克阴寒毒功。九针落下,楚珩身体微微颤抖,脸色逐渐恢复血色,体温也开始回升。流珠不敢松懈,持续运针约一刻钟,直到楚珩睁开眼。

“公主……”他的声音虚弱。

“别说话,保存体力。”流珠收起银针,又给他服下一粒护心丹,“寒毒暂时压制住了,但需要沈太医的‘赤阳丹’才能根除。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沈太医。”

楚珩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这是一处塌陷形成的洞穴,不大,约三丈见方,顶部就是他们掉下来的洞口,离地约三丈高,四壁光滑,无法攀爬。洞穴一角有水流声,仔细看去,竟有一条地下暗河,宽约五尺,水流湍急,不知通向何处。

“有暗河,就有出口。”楚珩眼睛一亮,“公主,我们顺流而下,或许能找到出路。”

流珠点头,扶着他走到河边。河水冰冷刺骨,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仔细看,河底竟有发光的苔藓,莹莹绿光,勉强可以照明。

“我背您。”楚珩说着就要蹲下。

“不行!”流珠按住他,“你的伤口不能沾水,更不能用力。我来。”她解下披风,撕成布条,将两人的手腕绑在一起,“我们一起下水,互相照应。如果遇到急流,千万不要松手。”

楚珩还要反对,但看到流珠眼中的坚决,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点头。两人手挽手踏入暗河,冰凉的河水瞬间淹没腰际,刺骨的寒意让楚珩打了个寒颤。

“坚持住,寒毒最怕阴冷,不能让它再发作。”流珠握紧他的手,另一只手举着夜明珠——这是从黑衣人尸体上搜来的,此刻成了唯一的光源。

两人顺着水流漂向下游。暗河时宽时窄,有时需要弯腰通过低矮的洞穴,有时又豁然开朗,进入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顶部垂着钟乳石,千姿百态,在夜明珠光下泛着幽光,如同进入了幽冥世界。

漂了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光亮。不是夜明珠的光,而是自然光——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来!

“有出口!”流珠精神一振。

两人加快速度,很快来到光亮处。那是一处狭窄的裂缝,仅容一人通过,外面传来风声和水声。楚珩先钻出去探路,片刻后返回:“公主,外面是悬崖,下面是河。但悬崖不高,约两丈,可以跳下去。”

流珠跟着钻出裂缝,果然看到一条宽阔的河流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悬崖中部的一个平台,离河面约两丈高。河水湍急,但看起来不深。

“我先跳,确认安全后您再跳。”楚珩说着就要纵身。

“一起跳。”流珠拉住他,“你的伤不能再折腾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跃下。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们吞没,流珠屏住呼吸,紧紧抓住楚珩的手。水流很急,带着他们向下游冲去,她拼命划水,试图控制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渐缓,前方出现河岸。流珠拖着楚珩奋力游向岸边,爬上岸时,两人都已精疲力尽,瘫倒在鹅卵石滩上。

月光如水,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流珠喘着气,转头看楚珩,发现他又昏迷了。她慌忙检查,发现他胸口绷带又被水浸透,伤口泡得发白,寒毒有复发的迹象。

“必须找个地方生火,把衣服烤干,重新处理伤口。”流珠咬牙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荒郊野外,远处有山影,近处是树林。她看到树林边缘有一处破败的土地庙,虽然残破,但至少可以遮风挡雨。

她将楚珩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背半拖地走向土地庙。庙很小,只有一间正殿,神像早已倒塌,供桌缺了一条腿,歪斜地倒在地上。但庙顶还算完好,能挡露水。

流珠将楚珩放在干草堆上——这是以前路人留下的。她迅速收集庙内的枯枝落叶,用火折子生起一堆火。火光温暖,驱散了寒意和黑暗。

她解开楚珩的湿衣,用干净的布擦拭伤口,重新上药包扎。然后又用银针施了一遍九阳针法,直到楚珩的体温恢复正常,呼吸平稳,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夜惊魂,两人都狼狈不堪。流珠自己的衣服也湿透了,她脱下外衣架在火边烘烤,只穿着中衣坐在楚珩身边,静静守着。

火光跳跃,映着她的脸,明明灭灭。她看着楚珩沉睡的容颜,剑眉紧蹙,即使在昏迷中也不安稳。这个为了她几次三番豁出性命的男人,这个说要与她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男人,如今伤痕累累地躺在这里。

流珠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低声道:“傻瓜,总是这么不顾性命……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楚珩似有所感,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看到流珠关切的眼神,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公主……您没事就好。”

“我没事,你差点有事。”流珠眼眶发热,“寒毒虽然暂时压制,但需要赤阳丹才能根除。我们必须尽快赶到皇陵,那里有沈太医预留的药材,可以配制赤阳丹。”

楚珩挣扎着坐起:“这是哪里?”

“不清楚,但应该离京城不远。”流珠将烤干的衣服递给他,“天亮了,我们打听一下方向,尽快上路。拜月教的人可能还在搜捕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两人换上干衣,简单吃了些干粮——这是流珠提前准备的,用油纸包裹,虽然被水泡过,但还能充饥。走出土地庙时,天已大亮,秋日晨光洒在河面上,金光粼粼。

河边有一条小路,蜿蜒通向远方。两人沿着小路走了约半个时辰,遇到一个赶着牛车的老农。流珠上前询问,得知此处是京城西郊三十里的落霞坡,距离皇陵所在的苍龙山还有一百五十里。

“去苍龙山啊?”老农叼着烟斗,眯着眼打量他们,“那可远了,走路得三四天。你们小两口这是去探亲还是上香?皇陵那边最近可不太平,听说有山贼出没,官府都贴告示了,让百姓绕道走。”

流珠与楚珩对视一眼,都听出了弦外之音——所谓的“山贼”,恐怕就是拜月教的人。

“多谢老伯提醒。”流珠客气地说,“我们确实是去探亲,会小心的。不知哪里可以雇到马车?”

老农指了指前方:“再走五里有个小镇,叫平安镇,那里有车马行。不过最近车马紧俏,好多人都往北边跑,说是南疆不太平,蛮族闹事,边关可能要打仗。”

这消息让两人心中一沉。拜月教果然与南疆蛮族勾结,边境局势已经紧张到百姓逃难的地步了。

辞别老农,两人加快脚步。楚珩虽然伤势未愈,但习武之人底子厚,服了流珠配的药后,勉强可以赶路。流珠一路上采了些草药,临时配制了止痛散和补气血的汤剂,让楚珩服下。

午时左右,他们到达平安镇。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商铺和民居。正如老农所说,街上行人神色匆匆,很多店铺关门歇业,车马行前排着长队,都是要雇车北上的百姓。

流珠和楚珩排在队尾,等了约半个时辰才轮到。车马行的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拨着算盘,头也不抬:“去哪?几个人?要什么样的车?”

“去苍龙山,两个人,要一辆结实点的马车,越快越好。”流珠说着,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这才抬头,看到银子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皱起眉:“苍龙山?客官,不是我不做这生意,实在是去不了。三天前官府就封路了,说是有流寇,所有往苍龙山方向的官道都设了关卡,没有通关文书一律不准过。”

流珠心中一惊:“封路了?什么时候解封?”

“谁知道呢。”掌柜摇头,“听说守陵的赵将军亲自下的令,调了五百兵马在沿途设卡。有人传言,说是皇陵出了什么事,但具体啥事,没人敢说。”

流珠与楚珩交换了一个眼神。赵将军封路,说明皇陵确实有变,而且情况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

“那有没有别的路可以绕过去?”楚珩问。

掌柜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路倒是有,但不好走。从镇子西头出去,走三十里山路,绕过黑风岭,可以从后山小道接近皇陵。但那条路险得很,悬崖峭壁,毒虫猛兽,本地人都不敢走。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最近那条路上也不太平,有人看见穿黑衣服的人在那一带活动,神出鬼没的。”

拜月教果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连偏僻小道都控制了。

“我们走山路。”流珠果断决定,又拿出一锭银子,“掌柜的,帮我们准备两匹马,一些干粮和水,再要两份厚实的披风和防蛇虫的药粉。”

掌柜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客官,我看你们不像是普通人,但听我一句劝,那边真的去不得。这银子我不要,你们还是往北走吧,保命要紧。”

“我们必须去。”流珠语气坚定,“麻烦掌柜了。”

掌柜见劝不动,只好收下银子,让伙计去准备。等待的时候,流珠在镇上药店买了些药材,又去铁匠铺买了两把匕首和一把短弩——她的软剑在落水时丢了,需要防身武器。

一个时辰后,两人骑着马出了平安镇,向西进入山区。山路崎岖,马匹行走困难,速度很慢。楚珩的伤经不起颠簸,走了不到十里就脸色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休息一下。”流珠勒住马,扶楚珩下马,在路边石头上坐下。她取出水囊和药丸,让楚珩服下。

“拖累公主了。”楚珩苦笑,“若不是我伤势拖累,我们早已赶到皇陵。”

“别说傻话。”流珠在他身边坐下,检查他胸口的绷带,幸好没有再渗血,“没有你,我早在密道里就死了。我们现在是同伴,没有谁拖累谁。”

楚珩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中涌起暖流。他握住她的手:“公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如果我真的不行了,您不要管我,自己走。”楚珩语气平静,却字字沉重,“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大启需要您,百姓需要您,我……”

“我不答应。”流珠打断他,眼中泛起水光,“楚珩,你听好了,要么我们一起活着到达皇陵,要么一起死在这山里。没有第三种可能。你若再说这种话,我现在就陪你死在这里。”

她的决绝让楚珩怔住了。他看着流珠泛红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犹豫和妥协,只有孤注一掷的坚定。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有着不输任何人的刚烈。

“好。”他终于点头,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我们一起活着,长命百岁。”

休息片刻后,两人继续赶路。山路越来越陡,有些地方需要下马步行。流珠一手牵马,一手搀扶楚珩,两人相互扶持,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黄昏时分,他们进入黑风岭地界。这里山林茂密,古树参天,枝叶遮天蔽日,明明是白天,林子里却昏暗如夜。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

“小心,这里地势险要,易设埋伏。”楚珩警惕地观察四周。

话音未落,前方树林中忽然射出数支弩箭,直取两人要害!

楚珩眼疾手快,一把将流珠拉到身后,同时挥剑格挡。“叮叮”几声,弩箭被击落,但更多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如蝗虫过境。

“有埋伏!找掩体!”楚珩护着流珠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箭雨持续了约半刻钟才停歇。林子里传来脚步声,约二十名黑衣人从各个方向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个独眼壮汉,扛着一把鬼头大刀,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划到右下巴。

“等了三天,终于等到大鱼了。”独眼汉子咧嘴笑,露出满口黄牙,“冷护法说得没错,你们果然会走这条小路。楚将军,别来无恙啊?天坛一战,你杀了我拜月教三百弟兄,这笔账,今天该算了。”

楚珩认出此人:“‘血刀’屠刚,靖王府护卫统领,靖王死后投靠拜月教,当了‘新月护法’的走狗。怎么,主子没来,派你这看门狗来送死?”

屠刚脸色一沉:“死到临头还嘴硬!兄弟们,上!男的乱刀分尸,女的抓活的!”

二十名黑衣人一拥而上。楚珩虽伤势未愈,但剑法精妙,以一敌多竟不落下风。流珠也拔出匕首,她武功不高,但身法灵活,专攻敌人下三路,配合楚珩的剑招,一时竟挡住了攻势。

然而对方人数太多,且都是亡命之徒,招招狠辣,不顾性命。楚珩渐感吃力,胸口伤口又崩裂,鲜血染红衣襟。流珠看得心急,忽然瞥见屠刚站在外围观战,眼神阴冷,似在等待时机。

擒贼先擒王!

流珠心念电转,悄悄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她配制的迷魂散,虽然药力不强,但足以让对手瞬间失神。她假装不敌,踉跄后退,向屠刚的方向靠近。

屠刚果然上当,以为流珠要逃,大步上前拦截:“小美人,往哪跑?”

就是现在!

流珠手腕一抖,迷魂散迎风撒出。屠刚猝不及防,吸入口鼻,顿时头晕目眩,动作一滞。流珠抓住机会,匕首直刺他心口。

然而屠刚毕竟是高手,虽中了迷魂散,但本能仍在,危急时刻侧身避过要害,匕首只刺入他肩头。他怒吼一声,反手一掌拍向流珠。

这一掌势大力沉,若被击中,不死也重伤。流珠躲闪不及,只能闭目硬接。

千钧一发之际,楚珩飞身扑到,将流珠护在怀中,用后背硬接了屠刚一掌。

“噗——”楚珩喷出一口鲜血,鲜血中带着内脏碎片,这一掌震伤了他的心脉。

“楚珩!”流珠惊叫,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屠刚拔出肩头匕首,狞笑:“好一对亡命鸳鸯!那就送你们一起上路!”他举起鬼头大刀,当头劈下。

流珠绝望地闭上眼,将楚珩紧紧抱住。死也要死在一起。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屠刚的大刀被一杆银枪架住。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何方宵小,敢在皇陵禁地行凶!”

守陵将军

流珠睁开眼,看到一位身穿银甲的老将军,约莫五十来岁,须发花白,但身姿挺拔如松,手持一杆亮银枪,威风凛凛。他身后是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个个铠甲鲜明,刀枪出鞘。

“赵将军!”流珠脱口而出。

来人正是镇守皇陵三十年的老将军赵铁山,先帝旧部,忠心耿耿。他年轻时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先帝驾崩后自愿请命镇守皇陵,一守就是三十年。

赵铁山看到流珠,也是一愣,随即单膝跪地:“末将参见公主殿下!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那些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赵铁山冷哼一声:“一个都别想走!拿下!”

三十名士兵如狼似虎扑上,这些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配合默契,武功高强,不到一刻钟就将黑衣人全部制服,屠刚也被生擒。

“公主,您怎么会在这里?”赵铁山扶起流珠,又看向重伤的楚珩,“楚将军这是……”

“说来话长。”流珠急道,“赵将军,楚珩伤重,需要立刻医治。还有,皇陵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封路?”

赵铁山面色凝重:“公主,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末将回营。楚将军的伤,营中有军医可以处理。”

他命令士兵用担架抬着楚珩,自己亲自护送流珠,一行人迅速离开黑风岭,向皇陵方向而去。

路上,赵铁山简单解释了情况。原来十天前,皇陵附近开始出现可疑人物,夜间常有黑影在陵区活动。赵铁山派兵巡查,抓了几人,审问得知是拜月教的人,似乎在寻找什么入口。

“他们要找的,恐怕是皇陵密道。”流珠沉声道,“赵将军,皇陵内部是否有一条密道,通往……‘龙心’所在?”

赵铁山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流珠:“公主怎会知道‘龙心’?此事乃皇室绝密,只有历代皇帝和守陵将军知晓!”

“我不仅知道,还知道拜月教的目标就是它。”流珠取出那卷羊皮地图,“这是从靖王府搜出的皇陵构造图,连最隐秘的机关都标注出来了。拜月教已经与南疆蛮族勾结,他们找到‘龙心’,恐怕要行逆天改命之事。”

赵铁山接过地图,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这……这是太祖时期的原始图纸!当年绘制图纸的工匠全部被处决,图纸应该封存在宫中秘库,怎么会流落在外?”

“靖王潜伏二十年,渗透朝堂各处,宫中秘库恐怕早就被他的人混进去了。”楚珩在担架上虚弱地说,“赵将军,皇陵现在情况如何?拜月教可曾得手?”

赵铁山摇头:“皇陵主墓室有三重机关,九道石门,没有皇室血脉和守陵将军同时开启,谁也进不去。但拜月教似乎并不想强行闯入,而是在寻找另一条路——一条地图上没有标注的路。”

“另一条路?”流珠皱眉。

“不错。”赵铁山神色严峻,“根据俘虏交代,拜月教教主得到一卷古籍,记载太祖修建皇陵时,除了明面上的三条密道,还有一条‘龙脉暗道’,直通‘龙心’所在。这条暗道利用天然地下洞穴修建,入口极其隐秘,连守陵将军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流珠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如果拜月教真的找到那条暗道,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间,一行人已到达皇陵守军大营。营地位于苍龙山南麓,依山而建,栅栏高耸,哨塔林立,戒备森严。赵铁山将流珠和楚珩安置在自己的营帐中,立刻叫来军医为楚珩诊治。

军医是个五十多岁的枯瘦老头,姓孙,在军营行医三十年,经验丰富。他检查了楚珩的伤势,眉头紧锁:“外伤倒还好,虽然伤口崩裂,但未伤及内脏,重新缝合上药即可。麻烦的是寒毒,已经侵入心脉,若非公主用九阳针法暂时压制,楚将军早已性命不保。”

“能治吗?”流珠急切地问。

孙军医沉吟片刻:“治是能治,但需要三样东西:赤阳草、火龙胆、千年雪参。赤阳草营中就有,是治疗寒毒的必备药材;火龙胆是南疆特产,极难获取;千年雪参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没有后两样,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

流珠想起沈青囊给的药方,确实需要这三味主药。她打开自己的包裹,取出一个玉盒:“孙军医请看,这是不是火龙胆?”

玉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鸽蛋大小的暗红色胆囊,表面有细密的鳞状纹路,散发着淡淡的腥气和药香。

孙军医眼睛一亮:“正是火龙胆!这是南疆火焰蟒的胆囊,十年以上的火焰蟒才能形成这样的火龙胆。公主从何得来?”

“沈太医给我的,说以防万一。”流珠又取出另一个木盒,“这是千年雪参,也是沈太医准备的。”

木盒里是一支人形雪参,须发俱全,通体晶莹如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这支雪参是沈青囊的珍藏,临行前交给流珠,说是危急时刻可以救命。

孙军医激动得手都在抖:“有了这两样,楚将军的寒毒可解!公主稍候,我这就去配药!”

他捧着药材匆匆离去。流珠这才松了口气,坐到楚珩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听见了吗?你的伤能治好了。”

楚珩虚弱地笑了笑:“又让公主费心了。”

“别说这种话。”流珠为他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我去和赵将军商议正事。”

楚珩却拉住她的手:“公主,小心赵铁山。”

流珠一愣:“为何?赵将军是父皇旧部,镇守皇陵三十年,忠心耿耿。”

“就是因为太忠心了,才可疑。”楚珩压低声音,“您不觉得奇怪吗?皇陵出现可疑人物,赵铁山作为守陵将军,第一反应不是加强皇陵内部的守卫,而是封路、在外围设卡?而且我们遇袭时,他出现得太过及时,就像是……一直在等我们。”

流珠心中一凛。确实,赵铁山的出现时机太巧了,而且他对皇陵发生的事似乎并不着急,反而更关心他们的到来。

“我会小心的。”她点头,“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交给我。”

离开营帐,流珠找到赵铁山。他正在中军帐中研究那卷羊皮地图,眉头紧锁,显然遇到了难题。

“公主。”见流珠进来,赵铁山起身行礼。

“赵将军不必多礼。”流珠走到地图前,“可有什么发现?”

赵铁山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标记:“公主请看,这里标注的是主墓室下方的一个密室,应该就是‘龙心’所在。但根据俘虏的供词,拜月教寻找的入口不在这里,而是在苍龙山北麓的一处瀑布后面。”

“瀑布?”

“是的,苍龙飞瀑。”赵铁山取出一张苍龙山地形图,指着一个位置,“这里有一处百丈瀑布,终年不息。瀑布后面是天然洞穴,但洞穴深处有什么,无人知晓。因为瀑布水势太急,无法靠近,更别提深入探查。”

流珠看着地图,若有所思:“拜月教既然认定入口在那里,必然有所依据。赵将军,我想亲自去查看。”

“不可!”赵铁山断然拒绝,“公主万金之躯,怎能亲身涉险?况且拜月教很可能在那里设伏,就等您自投罗网。末将已经派了一队精锐前去探查,等他们传回消息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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