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迷雾叠嶂,针锋初显(1/2)
夜色如墨,梅林深处的短暂交锋,除了当事者与潜伏暗处的流珠,无人知晓。流珠带着那块可疑的布料和满腹惊疑返回帐篷,强迫自己合眼假寐,内息却悄然运转,耳力提升至极限,捕捉着营地里的一切细微声响。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听到一阵刻意放轻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营地西侧传来,方向正是贤妃帐篷所在。紧接着,是压低的询问声、布帘掀动声,以及染秋那竭力维持平静却仍透出一丝颤抖的声音:“娘娘,您这是……快,快扶娘娘进去!”
贤妃回来了,并且状态显然不佳。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另一阵更轻微、更鬼祟的动静出现在营地边缘。流珠凝神,辨出是两个人,一个搀扶着另一个,脚步虚浮踉跄,正朝着柳妃营帐方向快速移动。是揽月被人带回去了?看来她还活着,但恐怕情况不妙。
营地重归表面的宁静,只有巡夜士兵规律走过的脚步声,以及远处山林间不知名夜鸟的偶尔啼鸣。但这宁静之下,暗潮已然汹涌。
流珠再无睡意,大脑飞速运转。贤妃与柳妃之间,绝非简单的争宠敌对。她们争夺的,似乎是贤妃炼制的那些结晶,或者与结晶相关的某种东西。贤妃那句“连我最后这点东西都要抢”,透露出强烈的不甘和某种……绝望感?柳妃为何如此急切,甚至不惜派心腹深夜冒险抢夺?揽月最后被贤妃反制,吸入的粉末是什么?贤妃自己也受了反噬,咳血了。
那块布料上的深褐色痕迹和古怪气味,是关键。必须尽快弄清楚那是什么。
天色微明时,营地便苏醒过来。今日仍有围猎活动,但萧景琰体恤昨日猛兽传闻与柳妃惊马之事,下令缩减范围,且准许部分文臣及体弱女眷留在营区休憩。
流珠起身后,第一件事便是检查袖中布料。借着晨光细看,那深褐痕迹确似干涸血渍,但颜色暗沉发黑,且那混合了铁锈与草药的古怪气味更加明显。她用干净的小银刀,极小心地刮下少许痕迹粉末,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藏。
早膳后,流珠以“昨日受惊,略有不适”为由,并未随众去草场,而是留在了自己帐中。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并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周宝林心有余悸,也乐意留在帐内。含翠则被流珠派出去,以“领取日常用度”为名,在营地各处转转,留意各方动静。
含翠带回的消息颇有意思:
“柳妃娘娘今日称病未出,帐帘紧闭,只许贴身宫女进出。但奴婢看见,清晨有太医匆匆去过柳妃帐中,不过片刻就出来了,面色如常。”
“贤妃娘娘那边倒是开了帐帘,染秋姑娘说娘娘昨夜偶感风寒,需静养,谢绝探望。但奴婢瞧见,染秋姑娘亲自去煎药,药罐里的气味……很浓,带着一股子腥苦味,不像寻常治风寒的药。”
“还有,陛下那边,韩振韩副尉一早被叫去了御帐,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神色恭敬,看不出什么。倒是高总管,后来亲自去了一趟太医院随行太医的帐篷,待了约一刻钟。”
流珠静静听着。柳妃和贤妃果然都在掩饰。太医去柳妃那里,很可能是去看揽月的伤势,而非柳妃本人。贤妃的药,恐怕是治疗昨夜反噬的内伤。萧景琰召见韩振,是对昨日救驾的例行嘉奖,还是另有深意?高德禄去太医帐篷……难道是皇帝也察觉了什么,或者,昨夜梅林的动静,终究没有完全瞒过御前的耳目?
“含翠,你做得很好。”流珠低声道,“继续留意,尤其注意有没有生面孔出入柳妃或贤妃的帐篷,或者营地里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物资调动。”
“是,公主。”
含翠退下后,流珠思忖片刻,取出纸笔,以隐语将昨夜所见的关键信息记录下来:梅林、贤妃设阵、玉鼎、结晶烟雾、揽月抢夺、贤妃反击、布料血痕。她不确定是否应该立刻通过高德禄将这份情报送给萧景琰。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过早暴露自己知晓太多,未必是好事。
她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设法弄清楚布料上痕迹的来历。随行的太医中,除了沈青囊,还有两位。沈青囊与她有默契,但昨日沈青囊并未随行来请脉,或许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直接找太医查验,风险太大,容易引起注意。
或许……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
流珠想起《地舆秘要》中关于南疆巫医和奇异材料的记载。那种铁锈混合草药的气味,书中似乎有类似描述。她闭目回忆,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划。
午后,营地颇为安静。大部分人都去了围场外围观看或参与狩猎,留在营区的多是宫眷和文臣家眷。
流珠估摸着时间,带着周宝林和含翠,看似随意地在营区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随行太医暂居的帐篷附近。帐篷外晾晒着一些药材,一个小药童正蹲在地上分拣。
流珠走近,目光扫过那些药材,忽然“咦”了一声,指着一小堆暗红色、形状不规则的块状物问道:“这是什么?颜色好生特别。”
药童抬头见是位娘娘,忙起身行礼:“回娘娘,这是‘血竭’,又叫麒麟竭,是止血化瘀的良药。”
血竭?流珠心中一动。她记得《地舆秘要》提过,南疆某些部落祭祀时,会使用一种特殊的“祭血竭”,并非普通药材,而是混合了特定矿物和巫术材料的产物,气味腥膻古怪。难道布料上的痕迹……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倒有些像干涸的胭脂。”流珠状似好奇,“这药材气味如何?”
药童老实答道:“回娘娘,普通的血竭气味微香而淡。不过……奴婢曾听沈太医提起过,南边有些地方产的血竭,因水土矿物不同,会带些铁锈似的腥气,药性也更烈些,宫里一般不用的。”
铁锈似的腥气!流珠几乎可以确定,布料上的痕迹,极可能就是这种特殊的“南疆血竭”!贤妃的斗篷上,怎么会有南疆才可能出产的特殊药材痕迹?是她自己沾染的,还是……从别人那里沾染的?
联想起贤妃可能继承的林美人南疆香道传承,以及她炼制的那些用途不明的结晶,流珠感到自己正一步步靠近某个核心。
就在这时,沈青囊从另一顶帐篷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包药材。见到流珠,他神色如常地上前行礼:“微臣给公主请安。”
“沈太医不必多礼。”流珠颔首,“本宫随意走走,正巧看到这血竭,多问了几句。沈太医这是……”
“哦,柳妃娘娘晨起有些心悸,微臣刚去请了脉,开了些安神的方子。”沈青囊语气平淡,“顺便也替贤妃娘娘调整了一下治风寒的方子。”
流珠眸光微闪。沈青囊同时给柳妃和贤妃诊脉?他是否发现了什么?
“两位娘娘可还安好?”流珠问。
“柳妃娘娘乃惊吓之余,心神不宁,静养即可。贤妃娘娘风寒稍重,肺气失宣,需多用些化痰止咳、温经散寒的药物。”沈青囊答道,目光与流珠有一瞬的交汇,意味深长,“尤其需注意,莫要再沾染阴寒湿邪之物,以免引动旧疾,伤及根本。”
阴寒湿邪之物……这是在暗示幽昙花结晶的反噬吗?流珠心中了然。
“有劳沈太医费心了。”流珠道,“秋狩场条件简陋,太医们也辛苦。”
“此乃微臣本分。”沈青囊顿了顿,似是不经意道,“说来也巧,微臣今早整理药材,发现携带的‘暖阳丹’主料向阳藤芯似乎少了一截。许是路上颠簸遗失了。好在公主那瓶是早已制好的,药效无损。只是公主若觉体寒,还需省着些用,猎场寒气重,备用不多。”
流珠心中一凛。沈青囊这是在提醒她,他可能被人盯上了,或者有人对他的药材动了手脚?向阳藤芯是克制阴寒的,谁会特意去动这个?柳妃?还是贤妃的人?
“本宫晓得了,多谢沈太医提醒。”流珠神色不变。
又闲聊两句,沈青囊告退去煎药。流珠也带着人离开,心中疑团更重。
回到帐篷,流珠将“南疆血竭”的线索记录下来。贤妃与南疆的关联,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深、更直接。这血竭是用在巫术仪式上,还是作为她炼制结晶的某种辅料或……代价?
傍晚时分,围猎队伍归来,收获比昨日少些,但气氛依旧热烈。萧景琰兴致颇高,赐下不少猎物给宗亲大臣。晚宴照常举行,柳妃和贤妃依然缺席。
宴席间,流珠敏锐地察觉到几道审视的目光。除了以往那些或嫉妒或探究的视线,今夜还多了两道格外隐晦却锐利的目光。一道来自宗亲席位上一位面容儒雅、气质温和的中年王爷——安王萧景瑜,皇帝的堂弟,素来以诗酒风流、不理政事着称。另一道,则来自一位坐在武将末尾、沉默寡言的青年将领,流珠记得他似乎是京畿卫的一名参将,姓楚,名珩。
安王为何会注意自己?楚珩又是谁?流珠心中记下,面色如常地与邻座一位郡王妃说着闲话。
宴至中途,忽然有侍卫匆匆入内,在禁军统领耳边低语几句。统领面色微变,起身至御座旁禀报。
萧景琰听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尤其在流珠方向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淡淡道:“既如此,便好好收殓,查清楚是意外还是另有隐情。围场之内,安全第一,朕不希望再出岔子。”
“臣遵旨!”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流珠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宴席散后,流珠回到帐篷,含翠很快打听到消息,脸色发白地回来禀报:“公主,不好了……听说,白日里在西北角山林巡弋防备猛兽的一队士兵,发现了一具尸体!是……是咱们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好像是在御药房当差的,就是……就是上次跟奴婢提过柳妃宫女打听幽昙花的那个!”
流珠心头猛地一沉!那个小太监死了?在防备猛兽的西北角山林?是“猛兽”所为,还是……灭口?
“怎么死的?可查明了?”流珠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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