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秋狩惊变,秘药现踪(1/2)

子时感知到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流珠心中漾开层层涟漪。此后数日,每到子时,她都会燃起那枚安神香丸,静坐感知。波动并非夜夜都有,但每隔两三日便会出现一次,规律隐隐对应着月相变化——朔望前后最为明显。贤妃的行动,果然与天地时序紧密相连。

流珠将这些发现细细记录,与《地舆秘要》中关于地脉灵气潮汐的零散记载对照印证,渐渐摸索出一些规律。她越发确信,贤妃在进行一项需要精确时机、借助地气能量的隐秘之事,此事或与她的健康、乃至更深远的目的有关。

宫中表面依旧平静。柳妃依旧吃斋念佛,贤妃依旧深居简出,周宝林惊魂稍定后更加沉默,其他妃嫔各自过着或热闹或冷清的日子。但流珠却能嗅到平静之下愈发紧绷的气氛。含翠暗中留意到,柳妃宫中往御药房和内务府走动得更勤了,虽无特别逾矩之处,但那份急切,瞒不过有心人。

转眼秋深,宫中最盛大的活动之一——秋狩,提上日程。

大梁皇族祖上起于关外,重视骑射,每年秋季都会举行大规模围猎,既是缅怀先祖,操练军队,亦是帝王考察宗室子弟、武将才干的场合。后宫女眷虽不直接参与围猎,但随行至京郊皇家猎场,参与前夜的宴饮、观看部分仪式,亦是难得的露面机会,历来是妃嫔们明争暗斗的又一战场。

往年的秋狩,流珠作为无宠的透明人,多半称病不去。但今年不同,她协理六宫,于情于理都需随行。更重要的是,萧景琰前日让高德禄传来口谕:“秋狩之事,公主费心安排。猎场开阔,山水有别宫中,或可静心。”

“静心”?流珠咀嚼着这两个字。萧景琰是觉得宫中漩涡太急,让她暂离避祸?还是暗示猎场那边,会有不同的事情发生?

无论如何,离开皇宫这个巨大的牢笼,去更广阔的山林之间,对流珠而言并非坏事。或许,在相对松散的环境中,她能观察到更多,甚至……有机会做些什么。

秋狩定在十日后。流珠负责的部分主要是随行嫔妃的名单核定、车马安排、营帐分配等琐事。她仔细翻阅往年旧例,结合如今宫中形势,谨慎拟定名单。柳妃、贤妃位份最高,自然在列;几个有皇子公主的妃嫔也需随行;周宝林品级低微,本不在名单,但流珠思及留她一人在宫中恐更危险,便以“需人伺候笔墨”为由,将她添入随行侍女行列,也算一种变相保护。

名单送至御前,萧景琰朱笔一挥,只划去了两个近日染恙的低阶嫔御,其余照准。

出发前两日,沈青囊照例来请平安脉。诊脉毕,他并未立刻收拾药箱,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寸许高、触手温润的羊脂白玉瓶,轻轻放在桌上。

“公主即将随驾秋狩,猎场风大露重,夜间寒气尤甚。此瓶中有微臣秘制的‘暖阳丹’三粒,若觉体寒不适,或遇阴湿侵体,可取一粒含服,有温经通络、驱散寒邪之效。”沈青囊语气平缓,目光却带着深意,“尤其……若嗅到某些不该存在的阴寒花香时,此丹或可护住心脉,保持灵台清明。”

流珠心中一震,接过玉瓶。瓶身冰凉,瓶塞紧致。“不该存在的阴寒花香”——沈青囊果然也注意到了幽昙花,甚至预料到此花可能会出现在猎场!他在提醒自己,猎场之行恐有变数,柳妃或贤妃,或许会将某些手段带到宫外!

“多谢沈太医。”流珠郑重收好玉瓶,“太医可否明示,这‘暖阳丹’除驱寒之外,是否对某些……特定的香毒,亦有克制?”

沈青囊沉吟片刻,低声道:“公主聪慧。此丹主料为百年向阳藤芯,佐以烈阳草、赤炎石粉等纯阳之物,专克阴寒邪毒。幽昙花性极阴,其衍生之毒或迷幻之物,多属此类。然丹药之力终有穷时,防范之心不可无。猎场虽开阔,人心之诡谲,不减分毫。”

“本宫明白了。”流珠点头。沈青囊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还有一事,”沈青囊迟疑了一下,“微臣近日整理太医院陈年脉案,发现一桩旧事。约十五年前,先帝晚年,宫中曾有一位李昭仪,出身将门,性情爽利,颇善骑射。某年秋狩,她于猎场外围策马时,意外惊马坠入一处深涧,虽被及时救起,但重伤了头部,醒来后……神智时清时昏,不久便郁郁而终。当时定性为意外,但微臣翻阅其伤情记录,发现其颅内瘀血位置蹊跷,且身上有几处极细微的、类似针孔的伤痕,并非坠马所能造成。”

流珠眸光骤然锐利:“沈太医的意思是……”

“微臣只是觉得,猎场地形复杂,意外容易发生。”沈青囊垂下眼帘,收拾药箱,“公主万事小心,尤其骑射之时,马匹、器械需再三检查,莫要轻易脱离大队,更勿要靠近偏僻险峻之处。有些‘意外’,发生过一次,就可能发生第二次。”

流珠背脊泛起凉意。十五年前,李昭仪,秋狩“意外”……沈青囊是在警告她,猎场是下手的好地方!柳妃?贤妃?还是其他藏在暗处的人?她们会在秋狩时对自己动手?

“多谢沈太医提点。”流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送走沈青囊,流珠独坐殿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润的玉瓶。山雨欲来风满楼。秋狩,看来绝非简单的游猎。

十月初八,秋高气爽,正是出猎吉日。

天未亮,整个皇宫便已苏醒。旌旗招展,甲胄鲜明,车马辚辚。皇帝御驾先行,禁军扈从,旌旗仪仗浩荡如龙。其后是宗室王公、文武重臣的车驾。再往后,才是后宫嫔妃的马车队伍。

流珠的马车安排在嫔妃队列的中段,不算起眼,但视野尚可。她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宫门缓缓打开,熟悉的朱红高墙逐渐后退,取而代之的是京郊的官道、田野、远山。风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虽已染上秋凉,却比宫中那永远弥漫着香料和压抑的空气,清爽了太多。

她深深吸了口气,感觉体内的内息似乎也活跃了几分。

车队行进速度不快,至傍晚时分,方才抵达位于西山脚下的皇家猎场。营区早已搭建完毕,皇帝的明黄色御帐居于中心最高处,其余帐篷呈拱卫之势分布。妃嫔的营区在御帐西侧,以品级高低由近及远排列。流珠的帐篷位置适中,左边隔着两个帐篷是柳妃的居所,右边稍远些是贤妃的,周宝林作为“侍女”,与她同帐而居,在外间设了一张小榻。

安顿下来后,流珠带着含翠在营区稍稍走动,熟悉环境。猎场依山傍水,范围极广,外围有禁军层层把守,内围是王公大臣及女眷活动区域,再往里才是真正的狩猎山林。流珠注意到,营区边缘靠近山林的地方,果然有一片梅林,此时叶落枝秃,尚未有花苞,显得有几分萧瑟。而贤妃的帐篷,距离那片梅林似乎并不远。

夜色降临,营地点起篝火和灯笼。盛大的篝火晚宴在御帐前的空地上举行。烤肉的香气、美酒的醇香、喧哗的人声,交织出一派热闹欢腾的景象。萧景琰高坐御座,身着狩猎常服,少了平日的深沉威仪,多了几分英武随和。他简短致辞后,便由宗室子弟、武将们轮番敬酒,气氛热烈。

女眷们分坐两侧,言笑晏晏,表面上其乐融融。柳妃坐在离御座最近的女眷首位,一袭绛紫色骑装,外罩同色斗篷,发髻高绾,簪着赤金点翠步摇,显得雍容华贵又利落干练。她言谈得体,偶尔与萧景琰对答几句,引来一片附和的笑声。

贤妃则依旧穿着素雅的宫装,坐在稍远些的位置,安静地用着面前的食物,几乎不参与交谈,只是偶尔抬眼,目光掠过热闹的人群,投向远处黑黢黢的山林,或是更远处隐约的梅林方向,神色平静无波。

流珠坐在中段,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她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自己,有探究,有估量,有冷漠,也有隐藏极深的恶意。她只作不知,专心应对着偶尔过来搭话的低位宫嫔,扮演好一个本分协理宫务的公主角色。

宴至中途,忽然有内侍匆匆来报,称围场西北角发现大型猛兽踪迹,似是黑熊,已伤了两名负责探查地形的侍卫。

席间顿时一阵骚动。萧景琰放下酒杯,眉峰微挑:“哦?西山猎场多年未见黑熊踪迹了。可看清了?”

“回陛下,受伤侍卫言之凿凿,伤口也似熊爪所为。刘统领已加派人手警戒,并请示陛下,是否调整明日围猎范围?”

萧景琰沉吟片刻,道:“猛兽伤人,不可不防。传朕旨意,明日围猎,暂避西北角。另,加派一队神射手,于外围巡弋,若遇猛兽,格杀勿论,务必确保诸位爱卿与女眷安全。”

“遵旨!”

这个小插曲让宴会的气氛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猛兽出没,意味着风险。但对于一些渴望表现、建立武勋的宗室子弟和年轻武将来说,却也意味着机会。一时间,席间议论纷纷,有人忧虑,有人摩拳擦掌。

流珠心中却升起疑窦。皇家猎场定期清理,多年未见黑熊,怎会突然出现?还恰好伤了两名探查地形的侍卫?是巧合,还是有人想借“猛兽”之名,制造混乱,达成其他目的?

她不由得看向柳妃和贤妃。柳妃正微微蹙眉,与身边女官低语,似在询问详情。贤妃依旧平静,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宴会将散时,萧景琰忽然开口道:“明日围猎,女眷虽不入场,但猎场秋景亦佳。朕特许,诸位妃嫔可于巳时至未时,在护卫陪同下,于营区东侧草场及邻近缓坡一带游玩赏景,亦可试骑温驯马匹,感受一番秋狩氛围。只一点,务必听从护卫安排,不得深入山林,切记安全。”

众妃嫔闻言,纷纷起身谢恩。能有机会骑马散心,对久居深宫的她们而言,确是难得的乐事。

流珠随着众人行礼,心中警惕却提到了最高。允许女眷在护卫陪同下活动……这看似恩典,实则大大增加了发生“意外”的可能。马匹惊厥、流箭误伤、失足落坡……在相对开阔复杂的猎场环境里,可比在规矩森严的宫中容易操作得多。

回到帐篷,周宝林已为她备好热水,神色间带着不安:“公主,听闻有猛兽……明日咱们还是留在帐中吧?”

流珠拍拍她的手:“无妨,陛下已加派了守卫。明日你跟紧我,莫要独自行动。”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们帐中的饮食用水,都要仔细查验,尤其是外面送来的东西。”

周宝林脸色一白,用力点头。

是夜,流珠睡得并不安稳。远处山林中隐约传来野兽的嗥叫,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时远时近。她将沈青囊给的玉瓶放在枕下,内息缓缓运转,保持着一分清醒。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辰时,围猎正式开始。号角长鸣,鼓声震天,萧景琰一身玄色猎装,率先策马入林,宗室武将们紧随其后,马蹄如雷,烟尘滚滚,气势惊人。

女眷们则按照昨夜皇帝旨意,在巳时左右,三三两两出现在营区东侧的草场。草场辽阔,秋草泛黄,远处有缓坡树林,景色确与宫中不同。不少妃嫔都换上了便于行动的骑装,在侍卫和宫女的陪同下,或散步,或尝试骑着内务府特意准备的温驯母马,慢慢溜达,欢声笑语不断。

柳妃果然骑术不错,换上了一身火红色骑装,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御马,在草场上小跑了几圈,英姿飒爽,引来不少艳羡目光。她似乎兴致很高,还指点了几位初学骑马的低位宫嫔。

贤妃没有骑马,只穿着一身浅青色常服,披着灰鼠斗篷,在几名宫女陪同下,沿着草场边缘缓缓散步,目光时常流连于远处的山峦和更西边的梅林方向,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流珠也换上了简便的衣裙,带着含翠和周宝林,在草场上慢慢走着。她没有去骑马,一来不想过分引人注目,二来对马匹心存警惕。她更多是在观察环境、观察人。

草场边缘设有临时休憩的帐幔,提供茶点。流珠走了一阵,便带着二人去帐幔下休息。宫女奉上热茶和几样点心。流珠端起茶杯,凑近鼻尖,仔细闻了闻,茶是普通的红茶,点心也无异样。她示意含翠和周宝林也用一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柳妃那匹白马不知为何突然加速,朝着流珠她们休息的帐幔方向直冲过来!马上的柳妃似乎拉不住缰绳,花容失色,惊呼道:“让开!快让开!”

帐幔附近的女眷们吓得惊叫四散。流珠瞳孔一缩,瞬间拉起周宝林和含翠向旁边急退!那白马来势极猛,若被撞上,非死即伤!

眼看白马就要冲撞到帐幔立柱,斜刺里忽然窜出一道身影,是一名原本在不远处警戒的年轻侍卫。他动作极快,一个箭步上前,冒险伸手死死拽住了白马的笼头,同时沉腰坐马,口中发出低喝,竟凭着一股蛮力,硬生生将狂奔的马头拉得偏向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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