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绵竹烬余:从一战倾颓看蜀汉气数之竭(1/2)

绵竹关的风,卷着焦糊的气息掠过断墙残垣。

姜维拄着断矛半跪在地,甲胄上的血渍已凝成暗褐,混着烟尘结成硬壳。不远处,诸葛瞻的尸身被亲兵用残破的旌旗草草遮盖,那杆曾在沓中、剑阁飘扬过的“汉”字大纛,此刻正斜插在瓦砾堆里,旗面被箭簇撕裂,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将军,该走了。”副将宁随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背后中了一箭,半边衣襟都被血浸透,却仍死死攥着缰绳,“成都那边……怕是已经……”

姜维猛地抬头,眼眶里布满血丝。他看见的不是眼前的残兵与尸骸,而是建兴十二年的五丈原。那时他刚归汉不久,随丞相诸葛亮驻军渭水之滨,秋夜的军帐里,烛火映着丞相案头的《出师表》,墨迹未干的“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八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那时他总以为,只要肯拼,总有希望。

可现在,希望正随着绵竹的烟火一点点化为灰烬。

三日前,诸葛瞻率七万禁兵屯驻绵竹,这是成都以北最后的屏障。黄崇在军帐里叩着头,额头磕出鲜血:“将军!涪城地势险要,可依险拒守,万万不可让邓艾孤军深入!”诸葛瞻却只是拂袖,年轻的脸上带着难掩的焦躁——他是武侯之子,自束发以来,听到的都是“虎父无犬子”的期许,可真正握住兵权时,才知这期许有多沉。他望着地图上蜿蜒的涪水,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忧虑,有不舍,唯独没有如今他心头的慌乱。

“父亲能以一州之地抗衡强魏十余年,我为何不能?”他对左右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结果,他像当年街亭的马谡一样,放弃了险要地形,选择在平原与邓艾的疲惫之师决战。黄崇哭着拽他的战袍,被他厉声喝退:“我乃诸葛武侯之子,岂能畏敌如鼠!”

第一阵,先锋张遵(张飞之孙)率部冲击魏营,陷在乱箭之中,尸骨无存。第二阵,诸葛瞻亲率中军厮杀,眼看就要冲破魏军阵线,却被邓艾的儿子邓忠从侧翼突袭,蜀军阵型大乱。溃退时,诸葛瞻的战马被流矢射中,他跌落在地,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他拔出佩剑,对着冲上来的魏兵嘶吼:“我生为汉臣,死为汉鬼!”剑刃砍卷了,他就用拳头砸,直到被长矛贯穿胸膛。

姜维赶到时,只看到遍地穿着蜀军装束的尸体,有的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手指却已僵硬。一个幸存的老兵认出了他,哭着扑过来:“姜将军,我们尽力了……诸葛将军他……他到死都在喊‘还于旧都’啊……”

姜维的心像被巨石碾过。他想起后主刘禅即位那年,自己刚从天水归蜀,诸葛亮握着他的手说:“伯约,汉室兴衰,在此一举。”那时蜀汉虽国力不如曹魏,可朝堂上有蒋琬、费祎这样的贤臣,军中有关羽、张飞的后人,还有无数像黄崇、张遵这样愿为汉室赴死的忠勇之士。可短短数十年,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抬头望向成都方向,夕阳正沉入远山,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他忽然想起延熙年间的一次朝会,费祎被刺身亡后,后主刘禅在朝堂上哭得涕泗横流,可转过头,就把董允弹劾宦官黄皓的奏折丢在一边,笑着对左右说:“黄皓不过是个伺候人的,能有什么大碍?”那时姜维就觉得不对劲,可他是外将,插不上朝堂的事,只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北伐上,他总以为,只要战场能胜,就能挽回颓势。

可现在他才明白,一座大厦的倾颓,从来不是从外部被撞塌的,而是从内部的梁柱开始腐朽。

诸葛瞻死了,他带来的七万禁兵,是蜀汉最后的精锐。这些士兵里,有跟随诸葛亮南征北战的老兵后代,有从南中迁来的勇猛夷兵,还有关中流民的子弟——他们的父辈当年为了躲避曹魏的赋税,逃到蜀地,感念汉室收留之恩,愿以死相报。可就是这样一支本该用在刀刃上的军队,却因为主帅的意气用事,毁在了绵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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