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余波未平:蜀亡之后的历史回响与人性拷问(1/2)

成都的青羊宫,在晋太康三年的秋日里迎来了一群特殊的香客。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身着晋朝的散骑常侍官服,却在三清殿前驻足良久,望着檐角那枚残存的蜀汉铜铃出神。他是陈寿,《三国志》的作者,此刻手中正攥着一卷刚抄录好的《诸葛氏家传》。风拂过殿角,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诉说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往事——蜀亡已逾十载,可它留下的涟漪,仍在影响着太多人的命运。

一、降臣的挣扎:在“忠”与“生”之间的艰难自处

洛阳城的安乐公府邸里,刘禅正对着一盘来自蜀地的荔枝发愁。晋武帝司马炎赏赐的这筐鲜果,果皮鲜红如旧,可他总觉得滋味比成都的淡了几分。侍立一旁的郤正轻声道:“陛下,这些荔枝是从南中快马运来的,路上走了七日,难免失了些水汽。”刘禅“哦”了一声,拿起一颗剥开,果肉晶莹剔透,却怎么也尝不出当年在成都时的甜。

郤正的日子比刘禅更难。这位曾在蜀汉做过秘书令的老臣,随刘禅迁往洛阳后,始终“身无长物,家徒四壁”。司马炎曾想任命他为巴西太守,却被他婉拒:“臣久离蜀地,恐难服众。”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降臣”身份,在蜀地士族眼中终究是个疙瘩——当年力劝刘禅“泣思蜀地”的话,早已传遍天下,有人赞他“护主周全”,也有人骂他“助纣为虐”。

更难堪的是那些留在蜀地的旧臣。前蜀汉尚书郎文立,在晋朝官至散骑常侍,却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绵竹关的战火。他曾向晋武帝上书,请求“表彰蜀地殉国诸臣”,司马炎虽准了奏,却将诸葛瞻、黄崇等人的牌位入祀洛阳太庙,而非放回成都。文立明白,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恩准”,带着难以言说的傲慢。

还有那位力主投降的谯周,蜀亡后被封为阳城亭侯,却在成都的家中闭门谢客。他的学生陈寿去拜访时,见他正对着一幅《仇国论》的手稿落泪。“当年劝陛下降,是为保蜀民不死,”谯周咳着血说,“可如今看来,活着的人,未必比死了的轻松。”太康元年,谯周病逝,临终前嘱咐家人“薄葬,不立碑,不请谥”,仿佛想用这种方式,逃避世人对他的评判。

这些降臣的困境,本质上是“忠节”与“生存”的撕扯。在“君辱臣死”的传统伦理下,他们的“苟活”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可若真如北地王刘谌那般殉国,又难免被斥为“迂腐”。陈寿在《三国志》里为他们立传时,总是反复斟酌措辞——写刘禅“乐不思蜀”,却不忘提他“保境安民”的初衷;写谯周“劝降”,必补一句“蜀民因此得免屠戮”。这种小心翼翼的平衡,恰是他作为亲历者的无奈。

二、遗民的执念:用余生守护被遗忘的记忆

绵竹关的荒野上,一位老农用锄头轻轻拨开乱石,露出半截锈蚀的铁剑。他是黄崇的旧部,当年在绵竹之战中被砍伤左腿,侥幸活了下来。如今每年秋收后,他都会来这片战场走走,捡些遗落的箭镞、甲片,埋在一座无字土坟下——那是他为黄崇立的衣冠冢。

“黄将军当年说,守住绵竹,成都就保得住,”老农抚摸着剑刃上的缺口,喃喃自语,“可我们还是输了。”他的儿子去年被征入晋军,随军去了洛阳,临走前问他:“爹,蜀都亡了,您还守着这些破铜烂铁干啥?”老农没回答,只是把那柄铁剑塞给儿子:“带着它,别让人欺负咱蜀地来的。”

在南中的永昌郡,霍弋的故事仍在流传。这位前蜀汉镇南大将军,在蜀亡后降魏,却坚持“许陛下(刘禅)至洛阳,臣乃受命”。他在南中推行“轻徭薄赋”,让当地蛮夷“渐习汉风”,有人劝他“割据自立”,他却说:“我霍家受汉恩三世,岂能做分裂之事?”太康三年,霍弋病逝,南中百姓为他立祠,香火绵延至今——在他们心中,这位“降将”比许多“忠臣”更配得上“守护”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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