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暗流涌动:士庶离心与蜀汉统治根基的瓦解(2/2)

南中地区的反抗,则成为民怨的集中爆发。诸葛亮南征(公元225年)后,虽以“攻心为上”平定叛乱,却对南中采取“以夷制夷”的间接统治,任命当地大姓为郡守,同时强制征调兵员与物资。南中每年需向蜀汉提供“金、银、丹、漆、耕牛、战马”,还需输送“青羌万余户”充实军队,这种掠夺式的统治激起多次反抗。延熙三年(公元240年)越巂郡夷人张嶷起义,击杀太守龚禄;延熙十年(公元24《魏书》,对曹丕“罢黜肉刑”“重视农桑”的举措颇为赞赏。景耀六年(公元263年)钟会伐蜀时,在檄文中宣称“魏承汉统,仁政布于天下,蜀主昏庸,暴敛于民”,这种宣传精准击中了益州士族对蜀汉的不满,当魏军进入益州时,“百姓安堵,秋毫无犯”,与蜀汉统治时期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文化认同的天平已彻底倾向曹魏。

四、投降背后的群体选择:士庶合流的历史必然

炎兴元年(公元263年)十一月,刘禅在成都城头竖起降旗,这个决定并非他个人的懦弱,而是益州社会各阶层共同选择的结果。当邓艾兵临城下时,蜀汉的统治基础已全面崩溃:荆州集团的核心人物姜维远在沓中,无法回援;东州集团与益州士族联名劝降;底层民众“不愿为刘氏死战”;南中地区明确表示“不接纳败亡之君”。这种“上下离心”的局面,让抵抗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可能性。

益州士族是投降的主导者。谯周在《谏后主降魏疏》中,详细分析了投降的好处:“魏能并吴,吴不能并魏,若降魏,魏必裂土封陛下,保全身家;若奔吴,终为魏所灭,再降则辱。”这番话看似为刘禅着想,实则代表了益州士族的利益——他们希望通过投降,换取曹魏对其土地、特权的承认,摆脱荆州集团的压制。事实上,曹魏灭蜀后,确实对益州士族加以笼络,谯周被封为阳城亭侯,其子谯熙任骑都尉,其他士族子弟也多被授予官职,实现了“从被统治者到合作者”的转变。

底层民众对投降则持默许态度。当魏军进入成都时,“百姓夹道围观,无有反抗者”,甚至有人“献牛酒劳军”。对他们而言,蜀汉的灭亡意味着赋税与徭役的减轻,曹魏在灭蜀后立即宣布“特赦益州百姓,免租税二年”,这对饱受剥削的民众极具吸引力。更重要的是,普通民众早已没有“汉贼不两立”的观念,在他们眼中,无论是姓刘还是姓曹,只要能让“田有所耕,食有所继”,便是好的统治者。这种实用主义的选择,反映了民众对蜀汉政权的彻底失望。

即便是荆州集团的残余势力,也默认了投降的结局。留在成都的荆州官员,如樊建、董厥等,虽对投降“心有不甘”,却未组织抵抗。他们清楚,经过数十年的消耗,荆州集团早已失去对益州的控制力,继续抵抗只会招致灭顶之灾。事实上,曹魏对荆州集团也采取了安抚政策,樊建被任命为议郎,董厥任相国参军,这种“既往不咎”的态度,让荆州集团的残余势力放弃了抵抗念头。

蜀汉的灭亡,本质上是一个外来政权在未能与本土社会融合的情况下,因长期的内部矛盾与外部压力而崩溃的过程。从刘备入蜀时的“荆州主导”,到诸葛亮时期的“集权统治”,再到后期的“士庶离心”,蜀汉始终未能解决“外来者”与“本地人”的身份冲突,未能构建起超越地域的共同利益与文化认同。当这种冲突在军事压力下集中爆发,灭亡便成为历史的必然。

成都城头的降旗落下时,益州的桂花正落得纷纷扬扬。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而言,这不是一个王朝的终结,而是一个时代的转折——他们终于可以不再背负“兴复汉室”的沉重使命,在新的统治者麾下,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而这段历史留下的教训,远比“后主昏庸”“奸臣误国”的简单评判更为深刻:任何政权,若不能扎根于本土,不能赢得民众的认同,终究会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