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凤唳惊变(1/2)
上元夜那短暂而模糊的骚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长乐宫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漾开几圈涟漪,便迅速消失无踪。没有后续的消息,没有预想中的宫变或清洗,一切重归死寂,仿佛那夜的刀兵声与呼喊只是垂死之人产生的幻觉。但这死寂,比喧嚣更令人心悸。它意味着,要么风波已被迅速平息,要么……真正的风暴正在暗中酝酿,等待着更致命的爆发。
我的身体在那一丝“龙涎根”香气的勉强支撑下,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刻渐渐多了一些,但每一次清醒,都伴随着更清晰的、来自脏腑的钝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我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毒素仍在缓慢地侵蚀着这具早已油尽灯枯的躯壳。挽月日夜不离地守着我,眼窝深陷,瘦得脱了形,却依旧强打精神,用冰冷刺骨的雪水为我擦拭,将那些难以下咽的冷粥馒头仔细烘热,一勺勺喂我。我们像两只被困在冰窟里的幼兽,依靠着彼此微弱的体温,对抗着无边的黑暗与绝望。
那枚玄铁令牌和带血的纸角,如同烧红的烙铁,藏在我枕下,日夜灼烫着我的神经。赵擎在哪里?他是否安全?那夜宫中的骚动是否与他有关?阿尔丹又身在何处?景琛……他到底想做什么?无数个疑问在脑中盘旋,却没有一个答案。这冷宫,不仅囚禁了我的身体,也隔绝了所有外界的信息,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猜疑和等待的煎熬。
正月二十,清晨。天色灰蒙,下起了细密的、冰冷的雨夹雪,敲打在窗纸上,淅淅沥沥,更添几分凄清。送饭的老太监准时出现,放下食盒时,动作似乎比往日更迟缓了些,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快得几乎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麻木。我敏锐地察觉到,他佝偻的背影似乎绷紧了些许。
“挽月,”我低声唤道,声音依旧嘶哑,“今日……小心些。”
挽月会意,取回食盒时格外警惕。食盒里依旧是冰冷的粥和硬馒头,但挽月在碗底摸到了一点异样——一小块用油纸紧紧包裹、硬邦邦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藏入袖中,关紧殿门后,才颤抖着手取出。
油纸包打开,里面既非纸条,也非药物,而是一小截干枯发黑、形状怪异、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植物的根茎?根茎断口处,沾染着一点已变成暗褐色的、疑似血渍的痕迹。
这是何意?是药材?是毒物?还是……某种信物?那血渍又是谁的?
我和挽月面面相觑,都无法解读这诡异的“礼物”。是赵擎送来的新线索?还是……另一股势力在暗中传递信息?亦或,这根本是一个陷阱?
“收好它。”我最终说道。在这迷雾重重的境地,任何异常之物,都可能隐藏着关键信息。
一整天,我们都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中。雨雪未停,天色阴沉得如同黑夜提前降临。殿内炭火将尽,寒意刺骨。我靠在榻上,努力维持着清醒,侧耳倾听着殿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挽月则紧握着剪刀,守在门边。
傍晚时分,雨雪渐歇,天色彻底黑透。就在我们以为又将熬过一个平静而绝望的夜晚时,长乐宫那扇久未开启的、通往外面荒园的破旧角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吹的撬动声!
“有人!”挽月猛地站起,将我护在身后,眼神锐利。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送饭的老太监?还是……来灭口的杀手?
撬动声持续了片刻,伴随着金属摩擦的细响,随即,“咔哒”一声轻响,门栓似乎被从外面弄开了!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反手又将门轻轻掩上。
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我们看清了来人的身形——娇小,敏捷,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沾满泥泞的太监服饰,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眼神……无比熟悉!
“阿尔丹?!”挽月失声低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也浑身剧震!阿尔丹!她怎么会来这里?还以这种方式?
阿尔丹迅速扯下蒙面黑巾,露出那张清瘦苍白、却写满决绝的小脸。她几步冲到榻前,看到我形销骨立、气若游丝的模样,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扑通跪倒,紧紧抓住我冰凉的手,声音哽咽得语无伦次:“母后!母后!儿臣……儿臣终于见到您了!”
“阿尔丹!你……你怎么进来的?外面情形如何?有没有人发现你?”挽月又惊又喜又怕,连声问道。
阿尔丹抹了把眼泪,强自镇定下来,语速极快地说道:“母后,挽月姐姐,长话短说!宫里有变!皇兄……皇兄他病重了!”
“什么?!”我和挽月同时惊呼。景琛病重?!
“是真的!”阿尔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神色,有担忧,有恐惧,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就在上元节后,皇兄突然呕血昏厥,太医院束手无策,说是……说是忧思过甚,旧疾复发,加上……加上可能误服了虎狼之药,邪毒入侵心脉,情况……很不好!如今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连朝都不能上了!”
误服虎狼之药?邪毒入侵?我心中巨震!是柳文轩推荐的那个江湖郎中的药方?还是……睿亲王终于下手了?!
“现在谁在主持朝政?”我急问。
“是张阁老和李尚书在勉力支撑,但……但睿亲王和礼亲王频频入宫‘探病’,实际上把持了养心殿,很多奏章不经内阁,直接由他们‘代呈’!宫中守卫也换了不少生面孔,都是睿亲王的人!我……我被他们软禁在长春宫,寸步难行,今日是买通了一个小太监,又趁守备换岗的间隙,才扮作小太监混出来的!”阿尔丹的声音带着后怕,“母后!睿亲王他们……他们恐怕要趁机作乱!我偷听到世子和他手下谈话,说什么……‘时机已到’,‘早作准备’……我怕……我怕他们对皇兄不利,更怕他们会对母后您……”
她的话印证了我最坏的猜测!睿亲王果然狼子野心!景琛的病重,绝非偶然!他们是要借机彻底掌控朝局,甚至……行那篡逆之事!而我这废后,自然是他们首先要清除的障碍!
“阿尔丹,你太冒险了!”我又是心痛又是焦急,“你快回去!万一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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