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十岁的老男孩与八十一岁的老母亲(1/2)

一、老屋里的煤油灯

春分过后,南方的雨总是缠缠绵绵。八十一岁的林阿婆戴着老花镜,坐在堂屋的竹椅上,手里的毛衣针在昏黄的煤油灯下闪着微光。她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老座钟,钟摆“滴答滴答”走得很慢,就像她这几年的腿脚。

“阿满怎么还不回来?”她喃喃自语,目光落在门口的雨靴上。那是双深蓝色的橡胶靴,鞋头补了块牛皮——六十岁的儿子陈满仓今早出门时,她还叮嘱他:“雨天路滑,别穿那双漏风的布鞋了。”

竹篮里的毛线团快用完了,阿婆站起身,扶着桌子慢慢走到衣柜前。柜门打开时,飘出一股陈年樟木香,里面叠着几件蓝布衫,最底下压着件补丁摞补丁的灰夹克——那是满仓前年穿的,她偷偷补了三次,儿子总说“还能穿”。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阿婆掀开窗帘一角,远处的路灯在雨雾中晕成昏黄的光斑。她想起四十年前的一个雨夜,七岁的满仓偷跑出去看露天电影,她举着煤油灯在巷子里喊,最后在粮仓后面找到浑身湿透的小家伙,扬起竹扫帚就打,却舍不得真下手。

二、酒气里的老小孩

墙上的钟敲了十下,院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阿婆赶紧把毛衣针别在衣襟上,快步走到门边——铁锁“咔嗒”一声打开,一个湿漉漉的身影晃了进来,酒气混着雨水味扑面而来。

“您怎么还没睡?”陈满仓打着酒嗝,摘下帽子甩了甩水,却看见母亲手里拎着一只黑布鞋,顿时酒醒了一半。这场景太熟悉了:三十年前他加班晚归,母亲举着鞋站在门口;二十年前他下棋忘了时间,母亲用鞋底子轻拍他后背;就连十年前他退休那天,和老同事喝多了,母亲也是这样拎着鞋“迎接”他。

“还知道回来?”阿婆扬起鞋,却在落下时放轻了力道,象征性地拍在儿子肩头,“看看几点了?菜热了三遍都糊了,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

满仓低头看着母亲手里的鞋,忽然笑出了声。那是双布底鞋,鞋面褪成了灰白色,鞋底的纹路都磨平了——分明是母亲平时舍不得穿的“新鞋”,此刻却成了“训子神器”。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鞋底越硬,打人越疼。”可这么多年,她从来没真的打疼过他。

三、跨越甲子的唠叨

“快去把湿衣服换了,别着凉。”阿婆转身往厨房走,又突然回头,“桌上有醒酒汤,趁热喝了。”满仓跟着进了屋,看见八仙桌上摆着个粗瓷碗,汤里浮着几片生姜和红枣——这是母亲的秘方,每次他喝多了,都会有这么一碗热汤等着。

“跟谁喝的酒?”阿婆开始数落,“老张头上次喝住院了,你还不吸取教训?”满仓一边喝汤一边点头,像小学生听老师训话。母亲的唠叨就像陈年的米酒,初听有点呛,细品却满是甜味。他注意到母亲的头发比去年更白了,背也更驼了,说话时嘴里的假牙微微晃动——去年她摔了一跤,磕掉了半颗牙。

“明天想吃什么?”阿婆突然问,“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满仓差点被汤呛到:“您忘了医生说您不能碰油腻?”阿婆摆摆手:“我少放油就是了,你小时候一顿能吃三大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满仓的记忆闸门。他忽然看见时光重叠:三十年前的母亲在灶台前忙碌,围裙上沾着油星;二十年前的母亲踮脚给他量身高,铅笔在门框上刻下记号;十年前的母亲坐在医院走廊,手里攥着他的体检报告,指尖都在发抖……而现在,眼前的母亲,依然在操心他的吃喝冷暖,仿佛他从未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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