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粥锅里熬出的宰相(2/2)
三 朝堂上的万言书
天圣八年,范仲淹考中进士的喜报传到长山时,继父正在院里晒谷。他看着喜报上范仲淹三个字,愣了半晌——这小子居然没跟他姓朱。母亲谢氏捧着喜报哭了,泪水滴在将仕郎、广德军司理参军的字样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范仲淹第一次上朝那天,穿的还是应天府书院时的旧官服。同僚们穿着绫罗绸缎,腰间挂着玉佩,只有他的腰带是布做的。散朝后,宰相王曾叫住他:范爱卿,听闻你在应天书院时,曾以粥为食,可有此事?范仲淹拱手道:回大人,臣不仅食粥,还曾断齑划粥,方得今日。
明道二年,太后垂帘听政,范仲淹上书《乞太后还政奏》,满朝文武吓得不敢出声。同僚拽他袖子:你不要命了?太后权势滔天!他却把奏折往御案上一放: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知而不言,非忠臣也。后来太后去世,仁宗亲政,第一个提拔的就是敢直言的范仲淹。
庆历三年,范仲淹任参知政事,主持庆历新政。他在政事堂熬了三天三夜,写出《答手诏条陈十事》,从澄清吏治到富国强兵,条条切中要害。当他拿着新政诏书走出宫门时,正遇上当年在继父家欺负他的朱虎。朱虎如今是个街头混混,见了他扑通跪下:叔...范大人,当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范仲淹扶起他,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就像锅里熬干的粥,翻篇了。
四 岳阳楼上的忧乐
皇佑四年,范仲淹被贬邓州,路过岳州时,应好友滕子京之请,写下千古名篇《岳阳楼记》。他站在岳阳楼上,望着浩浩汤汤的洞庭湖,想起童年时在继父家受的委屈,想起应天书院的寒灯,想起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忽然明白了母亲说的粥能熬稠的深意。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提笔写下这句时,窗外正下着细雨。书童递上热茶,他却想起当年在破庙里喝的冷粥。原来人生就像这碗粥,熬的时候苦,熬到最后,自有米香。当他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像极了母亲当年掉在喜报上的眼泪。
范仲淹去世那天,开封百姓罢市哀悼,连乞丐都在街头烧纸。当灵柩运往故乡苏州时,沿途百姓自发跪拜,哭声震野。那个曾经在继父家啃鸡骨头的少年,那个在破庙里喝冷粥的书生,最终成了宋朝的脊梁,他的名字,就像他写的文章一样,永远刻在了历史的石碑上。
如今去苏州天平山看范仲淹墓,会发现墓碑旁长着一丛丛野菊。当地人说,这是范公当年断齑的腌菜化成的。就像蝉在地下蛰伏三年才能振翅,就像候鸟积蓄力量才能飞越沧海,那些熬粥的夜晚,那些冻僵的手指,那些朝堂上的孤勇,最终都成了他破茧成蝶的养分。当我们在生活的瓦罐里熬煮时,不妨想想那个在破庙里喝冷粥的少年——原来真正的甘甜,从来都在苦汁里慢慢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