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一把小提琴拉出的两种人生(1/2)

纽约曼哈顿的风带着大西洋的湿冷,卷着第五大道橱窗里的香奈儿广告纸沙沙响。1983年的冬天,二十四岁的谭盾背着磨破边角的琴盒,站在花旗银行门口直搓手。琴盒里的小提琴是他从长沙背来的全部家当,琴弦上还挂着故乡湘江的水汽,此刻却要在异国街头挣一口面包钱。

“兄弟,往这边挪挪,阳光足些。”旁边蹲坐着个穿羊皮袄的黑人老哥,正用块法兰绒布擦琴身,琴箱敞着口,里头躺着几枚硬币和半块啃剩的三明治。他叫雷蒙,在这街角拉了五年琴,熟门熟路地给谭盾指位置,“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下班白领多,往台阶上一站,琴声能顺着风飘到街对面。”

谭盾点点头,把琴架在肩上。弓毛擦过琴弦的刹那,《梁祝》的旋律像条银鱼钻进人堆里。路过的西装革履们脚步顿了顿,有位金发女士往琴箱里丢了张五美元,雷蒙吹了声口哨:“听见没?中国调子挺招人稀罕。”

那时候的街头卖艺像场露天音乐会,雷蒙爱拉布鲁斯,手指在琴弦上跳踢踏舞,脚边的硬币堆得像座小山。他总说:“瞧这银行门口,每天人来人往像走马灯,咱们守着这金窝子,饿不着。”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瓶威士忌,往谭盾琴盒里倒了两滴——“给琴弦润润喉,比松香管用。”

谭盾没接话,只是把挣来的钱分两叠放。一叠买黑面包配番茄酱,另一叠用报纸包好,藏在琴盒夹层里。他常望着街对面的茱莉亚音乐学院发呆,那些从旋转门里走出来的学生,琴盒擦得锃亮,领带系得笔挺,皮鞋踩在地上咔咔响,跟他脚下的胶底鞋是两个世界。

“雷蒙哥,你没想过去考音乐学院?”有次暴雨突降,两人躲在银行门廊下,谭盾摸着被雨水打湿的琴谱问。

雷蒙灌了口酒,哈哈大笑:“考那玩意儿干嘛?这儿挣的钱够买十瓶威士忌!你看那楼上的教授,头发都熬白了,还不是给有钱人演奏?咱在这街头,想拉啥就拉啥,自在!”他的琴弓在雨中划出弧线,布鲁斯的调子混着雨声,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痛快。

谭盾没再问。他知道雷蒙说的是实话,街头卖艺像片浮萍,随波逐流也能活下去,但他琴盒里的报纸包越来越鼓,每一枚硬币都在敲打着他的梦。某个飘雪的清晨,他数完最后一张钞票,把琴盒扣得死死的:“雷蒙哥,我得走了。”

雷蒙正往面包上抹花生酱,闻言抬起头,面包屑掉在羊皮袄上:“去哪儿?下街区有个新场子,给的钱更多。”

“去茱莉亚。”谭盾的声音很轻,却像雪地里的爆竹,“我攒够学费了。”

雷蒙手里的面包掉在地上,他盯着谭盾看了半晌,突然拍着大腿笑:“傻小子,那地方是咱们待的吗?别到时候琴没学成,连街头都回不来咯!”他捡起面包吹了吹,继续大口咀嚼,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阵过堂风。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