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泪比雨重,她种下雷声(2/2)

尔等妄作,终将招来天火!

关凌飞的低吼从院外炸响。

苏惜棠退出空间时,正撞进他带着松脂味的怀抱。

他腰间的长弓还带着体温,肩头苍鹰的尾羽扫过她脸颊,爪间沾着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裴昭带了五个钦天监术士,说要烧了祈泉阵的引魂木。

去观星台。苏惜棠扯下他腰间的火折子,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陶瓮。

瓮口朝下的瞬间,她看见内壁凝着细密的水珠——这是小桃说的有了成效。

山路上的碎石硌得脚底生疼。

等他们跑到观星台时,裴昭正举着青铜牌砸向阵心的引魂木。

那棵百年老槐被晒得树皮皲裂,却仍倔强地撑着最后几片枯叶。

术士们的桃木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其中一人已点着了浸油的火绳。

唳——

苍鹰的尖啸撕裂夜空。

关凌飞松开臂弯的刹那,它如利箭般俯冲,翅尖扫过裴昭头顶。

玄色发带地断裂,银簪坠着的玉珠滚进草窠。

裴昭踉跄后退,道袍下摆沾了泥,抬头时正撞进苏惜棠喷火的眼。

你说人力不能驱云?她抄起脚边的石片,朝引魂木根部的泥坑砸去。

焦土地裂开条缝,雷音稻的紫穗突然从缝里钻出来——不知何时,灵田的稻苗竟顺着地脉蔓延到了观星台!

噼啪!噼啪!

细碎的电弧在叶尖跳跃,连成一片蓝色的光网。

裴昭的青铜牌突然发烫,他慌忙松手,铜牌落地。

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声音里混着稻叶震颤的轰鸣,像有千军万马在云端踏过。

看天!小桃的尖叫刺破嘈杂。

苏惜棠抬头。

原本白得刺眼的夜空里,正浮着一片巴掌大的乌云。

它边缘翻涌着灰紫色的光,像被谁从极北之地扯来的棉絮。

裴昭的脸色比月光还白,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踩碎了脚边的雷音稻叶:这不是巧合......你们真的在......召云?

是又如何?程七娘的声音从人堆里挤出来。

她抱着半本《商路图》,发间的银簪戳得笔直,你说天要旱,我们偏要问它借雨;你说人该跪,我们偏要站着活!

人群突然安静。

苏惜棠望着那片云,喉间的热意烧得她眼眶发疼。

她想起王二婶饿得直哭的小孙子,想起程七娘翻烂的账本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粮价,想起百年前祭女落在井壁的泪——原来所谓,不过是不肯低头的人,用血汗在天上刻下的名字。

第七日正午,第八轮祈泉阵启动。

七百人列队站在晒谷场,声音像滚过的闷雷:云来!

云来!小桃抱着账本挤在最前面,发绳上的红绒球被汗水浸得透湿,笔尖在纸页上狂舞:第七轮阵后,井温升三度!

第八轮开始,东南风转西南风!

灵田内,雷音稻已长至一人高。

紫穗低垂,每摇一次便释放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像石子投入深潭。

苏惜棠蹲下身,指尖触到稻根的瞬间,井底突然传来的闷响——热流奔涌着冲上来,蒸腾的白气裹着泥点,在高空凝成一朵孤立积云。

不知谁喊了一声。

所有人抬头。

那朵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边缘翻卷着青灰色的浪。

突然,一道无声的闪电在云中闪现——没有雷声,却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小桃的笔地断了,她盯着纸页上刚记下的天象异动,云中有电,未落,手背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当夜,雷音稻集体抽穗。

紫光照亮了整个灵田,像无数盏小灯在稻浪里明灭。

苏惜棠摸出腰间的银簪,在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滴入稻根的刹那,整片焦土区震动起来,稻秆齐刷刷转向东南风向。

穗尖齐鸣,声浪汇聚成一股无形气流,地冲上夜空。

百里之外,钦天监观星台。

裴昭望着炸裂的罗盘碎片,手背上还沾着飞溅的铜屑。

他踉跄着扑到观星镜前,目镜里的青竹方向,那团云已裹着紫电翻涌成海。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云里站着个扎双髻的少女,正朝他笑——和井壁上的壁画,一模一样。

你不是窃天机......他喃喃着,指尖抚过镜面上的裂纹,你是让天,重新听见了人间。

灵田深处,第十亩边缘的新土突然剧烈翻滚。

苏惜棠屏住呼吸,看着一座地宫的轮廓慢慢清晰——门楣上的古字被紫光照亮,她眯眼辨认,契归女承四个字像活了般,在夜色里泛着温润的光。

苏姐姐!

小桃的呼喊打破了寂静。

她举着测雨碑冲进院子,碑面在月光下泛着刺目的白——连续二十日,它干得连道水痕都没有。

程七娘紧随其后,发间的银簪歪了半截,手里攥着刚拆开的信:邻村......她顿了顿,抬头时眼底翻涌着暗色,传来消息。

苏惜棠接过信笺的瞬间,山风卷着焦土的气息扑来。

她望着观星台方向那团越积越厚的云,听见雷音稻在风里沙沙作响——这一次,雨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