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针出如风,非鬼非人(2/2)
“对!”李柱儿娘挤到最前头,怀里还抱着半块没吃完的甜薯——那是苏惜棠前日给的灵田红薯,“我男人咳血,她用银针戳他虎口,血当场就止了!”
“还有我家阿花!”陈嫂子扒开人群,产后苍白的脸此刻红得像朝霞,“我血崩那日,要不是她……”话没说完就哭出声,被身后人轻轻拍着背。
陆昭的刀“当啷”坠地。
他望着被村民围成圆的苏惜棠,她的轮椅被人半抬着,腕间金纹随着动作明灭,像串着活火的链子。
有个小娃子挤到她膝头,拽着她裙角喊“仙姑再给我扎针”,她便弯着眼睛应“好”,连眉梢都带着暖。
“我查。”他哑着嗓子,两步跨到苏惜棠跟前。
玄色靴底碾过满地药渣,混着泥腥气往鼻腔里钻。
他蹲下身,指尖悬在她腕上三寸——太医院教过的诊脉手法,此刻却抖得连寸关尺都找不准。
苏惜棠望着他发颤的指尖,忽然伸手覆住他手背。
她的手比他凉,腕间金纹却烫得惊人,像要透过皮肤往他血脉里钻。
“陆大人要查,便查。”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但你该知道,我这双手,从来不是为了应什么医律才动的。”
陆昭的指尖触到她脉搏的瞬间,浑身剧震。
沉稳的跳动像春泉撞石,清冽有力,哪里有半分滞涩?
更奇的是脉流里裹着细碎的光,顺着他指尖往手臂窜,烫得他眼眶发酸——这哪里是凡人脉象?
分明是……是地脉灵气在滋养经络!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医誓碑上。
碑身震得嗡嗡响,百道血印突然亮起来,在他眼前叠成苏惜棠这七日的模样:跪在草席上给刘娃子扎针,半夜举着松明去看陈嫂子的血崩,蹲在田埂边教小桃认药材时被露水打湿的裙角……
“诊录给我。”他声音发哑。
程七娘没说话,只是将册子轻轻递过去。
陆昭翻开第一页,是黄疸的刘娃子——他记得这病,太医院治起来要月余,可苏惜棠写“茵陈三钱,灵针泻肝经”,七日便退了黄。
第二页是李柱儿的高热,她用的是“大椎放血,灵田薄荷煎服”;第三页陈嫂子的血崩,针穴图旁歪歪扭扭画着“地母空间”四个字,还标了句“此法不可外传”。
每一页血印都灼得他手指发疼。
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终于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在泥里。
玄色官服沾了泥,腰间太医院玉牌磕在石子上,裂了道细纹。
“我……我错了。”他仰头望着苏惜棠,喉结动了动,“我不是来毁你的,我是怕……怕你走得太远。”眼泪砸在泥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可你已经站在了我永远够不到的地方。”
人群突然静得能听见针落。
苏惜棠望着他颤抖的肩,想起前日在药棚外拾到的半块太医院药方——那是陆昭偷偷塞的,用来说明“血崩当用固冲汤”,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药材在青竹村根本寻不全。
她伸手摸了摸腕间金纹,空间里的灵田突然翻涌,鎏金的土粒撞在玉佩上,烫得她心口发疼。
“叮——”
玉佩震颤的轻响惊飞了枝头麻雀。
苏惜棠抬头,见空间深处浮起一尊虚影巨鼎,鼎身刻着“地母赐药,众生共济”八个古字,每一笔都渗着金光,像要往她识海里钻。
村民们也仰起头,张婶揉着眼睛喊:“那是啥?金子铸的?”小桃拽着程七娘的袖子直跳:“七娘姐你看!和医誓碑上的纹路好像!”
针婆子跪在地上,竹杖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她布满老茧的手悬在半空,嘴张得合不拢——这鼎的气息,和她师父临终前说的“上古医鼎”一模一样!
老吴头蹲在愿誓台旁,摸着台角的刻痕笑:“我就说,这台子要应大事。”
苏惜棠望着巨鼎,忽然笑了。
她伸手接住从鼎身飘落的金粉,那粉落在掌心便化了,顺着经络往四肢百骸钻。
“医契不在玉片,不在典籍。”她轻声说,声音却像长了翅膀,飞过人群,撞在山壁上又弹回来,“而在千万人活下来的命里。”
千里之外,皇陵地宫深处。
守陵人老周打了个寒颤,举着松明往最里间照。
千年未动的第九块碑石上,不知何时裂开道细缝,幽蓝微光从缝里渗出来,像极了当年老皇帝咽气前说的“医道重兴”之兆。
他伸手摸了摸碑身,石屑簌簌落进袖管,烫得他猛地缩回手——这石头,怎么比活物还热?
晨光漫过青竹村的山尖时,药棚前的人群还没散去。
陆昭的玄衣上沾着泥,却仍跪在原地,仰头望着苏惜棠腕间若隐若现的金纹。
程七娘将诊录收进怀里,转身时瞥见小桃正把《禁药正名录》往布包里塞,墨点在她脸上晕成小花。
针婆子颤巍巍捡起竹杖,往苏惜棠轮椅边凑了凑,喉咙动了动,终于憋出句:“你这针法……能教我不?”
苏惜棠望着被晨光染金的人群,右手轻轻握成拳。
腕间金纹不再躲藏,顺着经络爬上手背,在指尖凝成细碎的光。
她转头看向关凌飞,他正站在人群外,猎刀还别在腰间,却冲她弯了弯眼睛——那是只有她能看懂的,“我在”的信号。
风又起了。
愿誓台的铜铃再次叮铃作响,混着村民的低语、孩子的笑声,还有远处山涧的流水声,织成一片烟火人间的热闹。
苏惜棠望着自己的右手,忽然想起昨夜空间里冒出头的新苗——那是她试种的灵田人参,才三日便长到半尺高。
右臂虽已通脉……她垂眸轻笑,指尖轻轻抚过轮椅扶手。
接下来的事,怕是要比想象中更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