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灯是心头火,田为脚下天(1/2)

玄尘子庙里那盏灯炸裂的声响,在青竹村的晨雾里散得无影。

苏惜棠天没亮就起了,蹲在灶前添柴火时,手指还能摸到昨夜灵田泥土里那丝温意。

关凌飞把热好的红薯粥推到她手边,粗粝的指腹蹭过她手背:昨儿说立记号,你心里有谱了?

有了。苏惜棠咬了口红薯,甜香在舌尖炸开,去破庙废墟。

破庙是青竹村最老的疤。

三年前山洪冲垮了神像,断柱上的蛛网结了又破,只有墙根那丛野菊每年开得旺。

当苏惜棠带着关凌飞、程七娘、小桃、老杨头和小豆子站在断墙前时,二十几个骨干村民已围了半圈——有人扛着铁锨,有人抱着瓦罐,王二婶甚至把压箱底的红布都带来了。

今儿立的不是碑。苏惜棠提高声音,晨风吹得她鬓角的蓝布巾翻卷,是咱们青竹村的魂。她抬手,关凌飞从背后捧出块黑得发亮的晶板——三百张血书灯纸在熔炉里烧了整夜,灯油渗进纸纹,竟凝成了半透明的晶膜,这三百张纸,是去年冬天各家各户写的今年心愿。

张大爷写想给孙子攒束修钱,李嫂子写想让瞎眼阿婆喝上热粥,小豆子写想让所有人都夸我是小善人

人群里传来抽鼻子的声音。

小豆子的脸涨得通红,扒着程七娘的胳膊踮脚看:真的有我的?

苏惜棠指尖抚过晶板,某道淡金色纹路突然亮起来,每道纹路都是一个名字。她转向老杨头,您老来看看,这晶板底下是不是暖的?

老杨头颤巍巍摸上去,枯树皮似的手猛地一抖:地脉暖晶!

当年我给地主看山,在鹰嘴崖见过这东西——地底下的热气往上走,碰着石头就凝成暖晶。

苏惜棠点头,我让人挖了三尺,正好碰着地脉暖晶的节点。

把晶板嵌进去,往后咱们的愿力,就扎在这地底下了。

关凌飞扛起铁锨开始挖坑,铁锨磕在石头上迸出火星。

村民们自发围过来,有递水的,有扶晶板的,王二婶的红布被系在断柱上,风一吹,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等晶板稳稳嵌进土坑时,东边的日头刚爬上山顶,晶板表面突然泛起涟漪,竟映出全村的轮廓——晒谷场的稻堆,村头的老槐树,还有灵田边那排新盖的酱菜坊。

刻字吧。程七娘递来刻刀,刀刃在晶板上划出清脆的响。

苏惜棠握着刻刀的手很稳:愿出于行,不叩天。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晶板突然震了震。

老杨头的旱烟杆掉在地上——他看见晶板底下的暖晶泛起金光,像有无数小星星顺着地脉往灵田方向钻。

从今儿起,苏惜棠退后半步,望着晶板上的字在阳光下流转,福音簿升级为行愿录。她看向小桃,那姑娘正攥着账本,指节发白却眼睛发亮,小桃带账房的娃子们,每月初一十五挨家核查。

帮人挑水记半愿,替孤寡做饭记一愿,要是有人虚报......她顿了顿,嘴角勾起点笑,上个月王三偷记帮李婶喂鸡,结果李婶说鸡是自个喂的——王三现在每天替村东头挑两担水抵愿,对不对?

人群里响起闷笑。王三缩在最后排挠头,耳尖通红。

老杨头突然挤到前面,枯瘦的脊背挺得笔直:苏娘子,我想守田。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串磨得发亮的佛珠,从前我在玄真观当杂役,整宿整宿敲木鱼。

可昨儿我蹲在灵田边看愿稻抽穗,听着稻叶沙沙响,比敲了三十年木鱼都安心。他把佛珠塞进苏惜棠手里,让我守田吧,我每夜提灯巡,稻子啥时候长,啥时候歇,都记在本子上。

三天后,老杨头的本子摊在苏惜棠面前。

泛黄的纸页上画满歪歪扭扭的符号:初更时分稻叶微垂,丑时挑水的阿贵路过,稻叶突然支棱起来;卯时学童背《三字经》经过田埂,稻穗竟抽高半寸。苏娘子你瞧,老杨头用烟杆点着一行字,每逢清晨挑水、黄昏归学这些时候,稻子长得最快。

苏惜棠的指尖划过善行高峰时段几个字,眼睛亮得惊人:把奖励往夜间值守和帮老扶弱倾斜。

守夜的更夫多记一愿,帮盲眼阿婆提水的多记半愿——让愿力跟着最需要光的地方走。

变化来得比稻子抽穗还快。

小豆子带着六个光脚娃,每人手里敲着个破铜盆,满村跑着喊:张婶帮李爷劈柴,记一愿!阿牛替盲姐引路,记一愿!童声撞在青石板上,撞进每家每户的窗户。

从前总缩在墙根晒太阳的懒汉柱子,天没亮就扛着扫帚扫街;总跟儿媳吵架的赵大娘,把攒了半年的鸡蛋塞进孤老孙奶奶的菜篮。

程七娘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她掀开门帘时,苏惜棠正给关凌飞补猎装,针脚细密得像星子:这个月善行数是上个月的四倍。她把账本拍在桌上,纸页簌簌响,愿力产出够点五十盏长明灯——够咱们撑过秋旱了。

关凌飞放下猎刀,手指蹭了蹭苏惜棠补到一半的袖口:明儿我带猎户队进山。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渐暗的天色,昨儿在鹰嘴崖下,发现几群野鹿往深山跑。

往常这个时候,它们该在山脚吃草的。

苏惜棠的手停在半空。

风掀起窗纸,漏进一丝凉,却裹着远处灵田的稻花香。

她望着程七娘账本上跳动的数字,望着老杨头本子里歪斜的笔记,望着小豆子在院外追着铜盆跑的身影,突然笑了:去看看吧。她把补好的猎装递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不管山里有啥,咱们青竹村的田,已经扎进地底下了。

关凌飞把猎装搭在肩上,转身时腰带扣闪了下。

那是苏惜棠用愿稻秆编的,染了灵泉水,泛着淡淡的金。

他推开门,暮色里传来小豆子的喊声:刘叔修井栏,记两愿!声音飘得很远,混着炊烟,混着稻浪,混着灵田那边传来的,细微却清晰的,稻穗抽高的声响。

暴雨前的山风裹着铁锈味钻进关凌飞的衣领。

他蹲在百音树后,喉结动了动——第三只朱顶飞鸢正从云隙间俯冲而下,爪中红果泛着玛瑙般的光泽,精准落进树根处碗口大的穴里。

阿虎的声音从左侧灌木丛传来,又来一只!

关凌飞按住腰间猎刀,目光追着那抹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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