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灯死灰,心自燃(1/2)
焦木未冷的第三日清晨,铁柱的哭嚎声比往常更哑。
他膝盖陷在烧得酥脆的瓦砾里,怀里的狗剩烧得滚烫,小胳膊无意识地抓挠着他脖颈,抓出几道血痕。菩萨要是真在天有灵,他仰头盯着焦黑的庙梁,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就该劈了那放火的贼!
围观的村民围了半圈。
王二婶抹着泪拽他胳膊:柱儿,先带娃去惜棠家寻药,跪这儿有啥用?
铁柱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掉,前日我娘还捧着三个鸡蛋去庙里上供,说求菩萨保狗剩平安。
昨儿半夜火矢砸下来,她扑在神像前喊别烧我菩萨他哽住,今早我去山后埋她,坟头土都没焐热,狗剩就烧得说胡话了!
人群里炸开议论。
张猎户拍着腰间猎刀:要我说就重修庙宇!
立块大碑刻上放火的缺德事,看谁还敢来犯!
苏惜棠站在人堆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废墟里那半块残碑,锁链纹路在晨光下泛着暗红,像条蛰伏的蛇。
玄真观的人要的就是这个——青竹村若明着修庙立碑,便是违了大齐民间不得私建祠庙的律例,到时候州府的兵马来抄村,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没有。
张叔。她挤到前头,声音稳得像山岩,重修庙容易,可您想过没有?
要是有人拿私建淫祠的罪名告官,咱们村百来口人,连口饭都吃不上的,拿什么和官差斗?
人群静了。张猎户粗声粗气:那总不能就这么认栽?
不认栽。苏惜棠望着铁柱怀里烧得迷迷糊糊的孩子,想起昨夜在空间里翻了三本草医书才配好的退热方,咱们换个法子守着心。
当夜,关凌飞守在院门口,手里的猎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堂屋里,程七娘拨着算盘珠子,李三姑摩挲着怀里的福音簿,石伢子把夜巡刀往桌上一放,震得茶盏跳了跳。
他们烧的是泥胎,不是人心。苏惜棠取出最后一瓶浓缩灵泉液,琥珀色的液体在陶碗里晃出细碎光,咱们把点出来——每家门前挂福灯,灯上写所求,夜夜点燃。
不靠神像,靠人守。
程七娘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得更快:全村三百二十七户,萤粉要三斤,素绢得五百尺。她抬眼,萤粉金贵,素绢得现裁......
萤粉我有存底。苏惜棠指向里屋,空间里那片荧光草正长得茂盛,绢布让妇人们连夜裁,我让小桃记工分。
李三姑突然拍了下大腿:这灯得有个由头!
前日我收的心愿里,有七户想求病愈,五户想求粮稳——她翻开福音簿,纸页窸窣,不如点灯之家每日记一桩善行投进来,积了善,灯才亮得久。
石伢子攥紧刀柄:我带夜巡队守灯!谁要敢动灯,先过我这刀!
苏惜棠望着陶碗里的灵泉,水面映着四人的影子,像团越烧越旺的火。明早我去各坊说。她舀起一勺灵泉,灯油掺点灵泉,亮得更久。
次日清晨,青竹村的石板路上飘着露水。
苏惜棠站在晒谷场的老槐树下,怀里抱着一摞素绢。从今日起,她提高声音,凡挂福灯的人家,每日记一桩善行投福音簿,换半斤灵稻;要是家里有小娃病愈了,得给孤老送三日粥。她举起一盏素绢灯,灯面还带着浆糊的清香,灯油簿由小桃管,点灯时长记工分,年底换布换盐。
人群里有人嘀咕:就这灯,能比菩萨灵?
灵不灵,咱们试。周石头挤进来,他那双雕过百尊神像的手正捧着一盏灯,灯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愿我手塑之人,永不蒙冤。他把灯挂在自家门檐下,我家那半袋灵稻,换这灯亮。
暮色降临时,第一盏福灯亮了。
豆大的火苗裹着萤粉的微光,在风里晃出暖黄的圈。
铁柱抱着退了烧的狗剩站在灯前,孩子指着灯笑:娘,灯里有星星!
苏惜棠站在村口,望着那点光。
远处山坳里,有黑影闪了闪,又隐进暮色。
她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空间里的灵稻沙沙作响。
七日后的夜幕,该来了。七日后的夜幕来得比往常早。
苏惜棠站在晒谷场老槐树下,仰头望着天际最后一线橘红被墨色吞尽。
风里飘着新浆糊的甜腥气——全村三百二十七盏素绢福灯,此刻正一盏盏在檐角、竹篱、青瓦上亮起,像被撒进夜空的星子。
惜棠嫂子!小桃举着油壶从巷口跑来,发辫上沾着灯草屑,西头王阿婆的灯芯松了,我帮她换了根新的!她喘着气,指尖还沾着萤粉,在暮色里泛着幽蓝,您瞧,周石匠家的灯亮得最旺!
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周石头家的门檐下,那盏写着愿手塑之人永不蒙冤的灯正摇摇晃晃,火苗裹着萤粉的光,把字最后一竖照得发亮。
铁柱抱着已能啃糖糕的狗剩从旁经过,孩子指着灯笑:娘,星星掉下来啦!
苏惜棠刚要应,山坳里突然传来清越的鸟鸣。
那声音像淬过冰的银铃,先是一声,接着是两声、十声,最后成了铺天盖地的清响。
村民们纷纷抬头,就见半空中掠过一片赤影——是从未见过的飞鸢,尾羽红得像浸过血,正排着人字从深山里钻出来,在村界上空盘旋三圈,最后全部栖上了山巅那棵千年古松。
每只鸢的眼睛都睁得溜圆,在夜色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像守夜的哨兵。
天鹰护村!张猎户的大嗓门最先炸响,咱们青竹村是有老天爷护着的!
人群霎时沸腾。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