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五渔村的早晨(1/2)
梦是灰色的。
漫天遍地都是那种烧透了的、死寂的灰。
没有声音。
视野尽头,谢焰挺拔的背影矗立,像一尊被风化千年的沙雕。
风起。毫无征兆。
指尖、发丝、宽阔的肩膀。
他在潘宁注视下无声崩解。
“谢焰!”
潘宁猛地坐起。
脊背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大口空气强行灌入肺叶,却压不住濒死的窒息感。
丝绸睡衣湿透,冰凉黏腻,像张揭不下来的死皮贴在后背。
清晨六点。
五渔村的天光惨白。窗
外利古里亚海呈现深蓝近黑的色泽,巨浪撞击悬崖。
屋里冷得像冰窖。
潘宁喘着粗气,瞳孔涣散。
视网膜残留着梦境的灰烬,那些闪烁的并非神迹金光,是死亡磷火。
下意识地,她抬起右手。
指尖带着不受控的颤抖,摸向耳后。
前世,那里植入着夺命芯片。
今生,那是系统ui的锚点。
以往每一次危机,那里会传来安心的微热电流。
淡蓝数据瀑布般冲刷而下,将混乱世界解构成清晰可控的数字。
只要摸到它,就没有解不开的局。
指腹按落。
空的。
只有光滑温热的皮肤,和一道极浅的、几乎摸不出的疤痕。
没有电流嗡鸣。没有数据蓝光。
指尖触感空虚得令人心慌,像一脚踩空悬崖,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
潘宁的手僵在耳边,脸色煞白。
昨晚那场豪赌的记忆回溯。
为了压制谢焰能量暴走,对抗“稻草人”的心理迷宫,她把系统作为燃料,彻底烧尽。
那个帮她预判拐点、量化价值的“全知外挂”,没了。
巨大的虚无感袭来,比梦中灰烬更恐怖。
强烈的眩晕感让胃部翻江倒海。
就像习惯全自动驾驶的赛车手,在两百迈狂飙时,仪表盘黑屏,方向盘锁死,导航消失。
前方是万丈深渊,身后是嗜血恶狼。
“呼……”
潘宁闭眼,双手死死抓紧床单,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别慌。
潘宁,别慌。
没系统前你也活过来了。
你是从地狱爬回来复仇的恶鬼,不是靠拐杖走路的废物。
“我是潘宁。”
她张嘴,对着空荡房间低声宣告。
声音嘶哑粗粝,却像钉子狠狠钉进空气。
这是自我催眠,也是宣战。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恐慌。
那感觉像生吞烧红的炭,疼,但让人清醒。
赤脚下床。
脚心触碰冰冷木地板,寒意直窜天灵盖。
推开沉重木窗。
“哗啦——”
潮湿海风裹挟咸腥味扑面而来,野性十足,瞬间吹散室内沉闷药味。
但吹不散失去“上帝视角”的不安。
没了外挂,世界变得陌生且危险。
她低头,视线投向楼下院子。
晨光熹微。
老橄榄树下,蹲着一个人。
哈维尔。
他穿着昨晚那件清理过的燕尾服,连褶皱都已抚平。
但他没站岗,而是蹲在地上,僵硬如沉默雕塑。
他在干什么?
潘宁眯起眼。
哈维尔戴着洁白棉质手套,手持精细镊子,正低头一点点夹起砖缝里的泥土。
动作机械、精准。
透着压抑到极致的、强迫症式的疯狂。
旁边的迷迭香丛被修剪得像用尺量过。
地上哪怕指甲盖大小的落叶碎片,都被他捡进垃圾袋。
他在“大扫除”。
不。
他在试图物理清除“稻草人”留下的气息。
那个疯女人曾在潘宁的领地撒野,而他没能第一时间拦住。
这是守护者的耻辱。
他在惩罚自己。
用近乎自虐的方式,试图找回对环境的绝对掌控。
潘宁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没出声,目光平移,看向侧面延伸出的露台。
那里坐着谢焰。
狂暴海风吹乱他稍长黑发,露出光洁额头。
宽松白t恤被风鼓起猎猎作响,像风暴中随时会撕裂的旗帜。
但他纹丝不动。
盘腿闭眼,双手搭膝。
他仿佛变成一块沉睡亿万年的海底礁石,任凭海浪冲刷岿然不动。
潘宁眼神凝固。
没有系统分析,她依然敏锐察觉到谢焰的变化。
那个随时会爆炸、散发焦躁火药味的火药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静谧。
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之下,是万丈深渊。
矮桌上的平板泛着冷光,映得他脸色透明。
屏幕里是索菲娅·里奇。
米兰教授显然熬了通宵,眼底青黑,眼神却透着疲惫后的极度亢奋。
“呼吸……再慢一点,谢焰。”
索菲娅的声音被海风吹得破碎。
“感觉那股热流。别抗拒,引导它……顺着脊柱沉下去。像水流进沙子。”
谢焰没动。
只有眼皮微颤。
他在进行某种潘宁无法插手的危险博弈。
他在驯服体内那头“金色狮子”。
院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一个自虐赎罪,一个悬崖走钢丝。
就在这时。
“buon giorno——!”(早上好!)
一声洪亮如男高音的大嗓门,像炮弹狠狠砸进这片死寂。
声音里充满了过剩的热情,还有毫无边界感的莽撞。
哈维尔手中镊子骤停。
瞬间,管家身体绷成拉满的弓。
他未回头,那双在那不勒斯火拼中未曾眨过的眼,瞬间切换杀戮模式。
实质般的杀意冷冷扫向院门。
如果眼神能杀人,来者已被切成刺身。
但来者显然拥有名为“迟钝”的天赋。
洛伦佐·贝里尼。
五渔村市长像直接过滤了哈维尔的杀气,提着两个巨大藤编篮子。
像头笨拙快乐的熊,硬生生挤进这肃杀院落。
“哎呀,都没醒吗?太阳晒屁股了!”
洛伦佐笑容比初升太阳耀眼。
他大步走到石桌前,重重放下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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