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苏哲回了漂亮国(1/2)
离别的气息,在夏末的空气中愈发浓稠,像化不开的蜜,黏连着每一寸时光。回漂亮国的前一天,苏哲的行程依旧排得紧凑,但下午时分,他特意空出了一段,来到了父亲家。与往日的轻装简从不同,他手里多了一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质感很好的牛皮纸手提袋。
简单的寒暄过后,苏哲陪着父亲喝了会儿茶,聊了聊回漂亮国后工作的初步安排。阳光透过窗纱,在客厅的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带着告别前特有的宁静与滞重。
约莫下午四点多,苏哲估摸着黄振华应该下班回家了,便对父亲说:“爸,我过去对面一下,跟振华哥和黄亦玫道个别。”
苏志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点头:“应该的,这段时间没少麻烦人家照顾。”
苏哲站起身,拎起那个牛皮纸袋,走向对门。敲门声响起后,来开门的是黄振华,穿着家居服,似乎刚洗完脸,额发还带着湿气。
“苏哲?快进来!”黄振华有些意外,连忙让开身。
“不了,振华哥,”苏哲站在门口,语气平和,“我明天一早的飞机,过来跟你们道个别。”
这时,黄亦玫也闻声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苏哲,她的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如常的、却似乎比平时更用力的笑容:“苏哲哥。”
苏哲的目光在兄妹二人脸上扫过,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他晃了晃手中的纸袋,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从漂亮国回来的时候,随手带了点小玩意,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们别嫌弃。”
说着,他先从纸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印着某个知名运动品牌logo的硬质纸盒,递向黄振华。
“振华哥,这个是给你的。”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难以察觉的笑意,“上次看你打球挺拼的,这个护膝和护肘,专业性不错,能护着点,避免受伤。”
那是一款在漂亮国篮球爱好者中口碑极佳的专业护具,价格不菲,但更重要的是这份心意——他记住了黄振华打球的风格,并选择了最实用、最贴合对方需求的礼物。没有过度包装的关切,只有男人之间那种务实又点到即止的体贴。
黄振华接过盒子,他是识货的,眼中立刻闪过惊喜和感动。他用力拍了拍苏哲的肩膀,声音洪亮:“哎呀!这……这太够意思了!确实得保护着点了!兄弟,下次回来还一起打球!” 这份礼物,直接、硬核,完全契合了黄振华的喜好和两人通过篮球建立起的男人之间的友谊。
苏哲笑了笑,没再多说,然后,他的手再次伸进纸袋里。这一次,他拿出的是一本书。
书不算很厚,封面是饱和度极低的米白色,设计简约到了极致,只有一行烫金的、优雅的英文花体字书名,作者的名字也并不为大众所熟知,透着一股小众而高级的文艺气息。这是一本英文原版诗集。
他将书递向黄亦玫。
“黄亦玫,这个是给你的。”他的声音似乎比刚才对黄振华说话时,放缓了微不可察的一度,但依旧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路过书店时看到的,觉得封面设计很特别,希望你会喜欢。”
黄亦玫的心,在看到他手中那本书的瞬间,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握住。她接过书,指尖感受到纸张和硬质封面的独特质感。书的重量很轻,却又仿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弦上。她低下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虔诚的期待,翻开了扉页。
洁白的扉页上,只有一行字。是用黑色墨水笔写的,字迹瘦硬、清晰、有力,一如他给人的感觉。没有冗长的祝福,没有客套的寒暄,甚至没有落款。只有一句简单到极致的:
“祝阅读愉快。”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没有“送给亲爱的黄亦玫”,没有“盼再见”,没有“愿你一切安好”。就这么干干净净的五个字,加上一个句号。像他这个人,克制,理性,将所有可能引发遐想和情感负担的东西,都剥离得干干净净。
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简约和克制,反而让这份礼物显得格外不同。他没有送她女孩子通常喜欢的香水、饰品或者玩偶,他送了一本需要静心品味、与他自身精英气质隐隐契合的英文诗集。他注意到了她作为艺术生的内在特质,选择了这样一种精神层面的赠礼。“祝阅读愉快”,更像是一种平等的分享,一种对她理解力和内在世界的无声尊重与认可。
黄亦玫抬起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热,但她努力维持着笑容,不让情绪决堤。她紧紧握着那本书,指节有些泛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谢谢你,苏哲哥……我很喜欢,真的。”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了这最简单的一句。她读懂了这份礼物背后的所有潜台词——一份特别的留意,一份克制的欣赏,以及,一场体面而彻底的告别。
苏哲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努力维持的笑容,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像流星划过深夜的天幕,瞬间便恢复了深邃的平静。他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喜欢就好。”
礼物送完,告别的话也已说出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言的、淡淡的伤感。
黄振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再次用力拍了拍苏哲的臂膀:“行了,兄弟,客套话不说了!回去一路平安!事业顺利!有空……有空再回来!”
“好,一定。”苏哲应道,然后目光再次转向黄亦玫,对她微微颔首,“再见,玫瑰。”
“再见,苏哲哥。”黄亦玫的声音轻轻的。
苏哲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向对面自己父亲的家门。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留恋。开门,进入,关门。动作连贯,将门外所有的目光和未尽的情绪,都隔绝开来。
黄亦玫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本诗集,扉页上那行瘦硬的字迹,仿佛还带着他指尖的温度。楼道的穿堂风吹过,带着夏末的凉意,她却不觉得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黄振华看着妹妹失神的样子,叹了口气,揽过她的肩膀往屋里带:“行了,人都走了……这小子,送礼都送得这么……有水平。”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而对门的苏家,苏哲平静地对父亲说:“都道过别了。”
苏志远看着儿子,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苏哲对父亲说:“爸,争取春节回来陪您过年,到时候再吃您爱吃的饺子。”
第二天,苏哲准时登上了飞往漂亮国的航班。他没有回头,如同他每一次果断的转身。那本被他精心挑选的诗集,和那句简洁的“祝阅读愉快”,成了他留给那个水木园夏天,以及那个叫黄亦玫的女孩,最后、也最意味深长的注脚。一段刚刚萌芽便注定飘散的情愫,最终以这样一种极度理性又暗含温柔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纽约,曼哈顿。夜幕如同一位奢华而冷漠的贵妇,早早地便用缀满霓虹与灯火的华服覆盖了这座永不眠眠的城市。远处时代广场的巨幕流光溢彩,将半片天空染成不真实的幻色,近处哈德逊河的河水沉默地倒映着沿岸摩天楼的冰冷轮廓,如同一条流淌着钻石与墨汁的星河。
苏哲位于中城的高层公寓,便是这幅繁华图景中的一个绝佳观景台。公寓内部是典型的现代极简风格,开阔的客厅拥有整面的落地玻璃窗,视野毫无遮挡。室内色调以黑、白、灰为主,线条利落,家具寥寥,但每一件都设计感十足,价值不菲。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生活的琐碎痕迹,一切都井然有序,洁净得仿佛样板间,甚至带着一丝消毒水般凛冽的气息。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设计精巧、功能齐全的栖息舱,一个为高效运转的大脑和身体提供能量补给与休眠的精密站点。
时差的混乱感尚未完全消退,如同身体里残留的异国回响。苏哲刚结束一场跨洋视频会议,身上还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只是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袖口随意地挽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静静地俯瞰着脚下这片由钢铁、玻璃和欲望构筑的森林。帝都夏日的闷热、水木园的绿意、父亲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些画面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遥远而不真切,正迅速被纽约这种冰冷、高效、熟悉的节奏所覆盖和同化。
他走到那张线条冷硬的黑曜石茶几旁,拿起电话,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听筒里传来几声规律的等待音,随后被接起,一个清晰、沉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力量感的女声传了过来,用的是流利的英语:
“苏哲。” 是母亲陈月琴。
“mom.” (妈妈。) 苏哲的声音同样平稳,听不出长途跋涉和时差带来的倦意,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日常汇报的开场白。
“安全抵达了?一切都好?”陈月琴的语气是干练的,关切包裹在高效的话语之下。
“一切都好。刚处理完一些积压的事情。”苏哲回答,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的璀璨灯火上,“我刚从帝都回来。”
“嗯。这次回去,”陈月琴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她的问题直接切入了核心,“见到你父亲了,他怎么样?” 她的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更像是在询问一个商业伙伴的近况。
“他很好。身体看起来不错,精神状态也还好。”苏哲的汇报开始了,语言精炼,如同在口述一份简报,“王阿姨……对他照顾得很周到。” 他提到了继母王曼丽,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仅仅是一个事实陈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