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立威与示弱(1/2)

东院的日子,在邢悦刻意营造的沉寂中,如同浅溪里的水,看似平静无波地流淌了数日。她每日晨昏定省,在贾母和王夫人面前扮演着沉默寡言的木头人,回到院里便几乎足不出户,不是倚在窗边看那本永远翻不完的地方志,便是拿着针线做些不起眼的活计,对外界的一切似乎漠不关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这“尴尬人”的名声和“笨夫人”的作态,在某些人眼中,便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这日晌午过后,按例该是各房领取份例中针线上用料的时候。王善保家的去了内管事处半日,回来时脸上却带着几分悻悻之色,手里只拿着寥寥几样寻常的棉线和一块颜色老气的青缎,远不及份例上该有的数目和品质。

“太太,”王善保家的将东西放在炕桌上,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针线房的那个张材家的,推三阻四,说什么近日府里活计多,好料子都紧着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先用,让咱们先将就着用这些。还说……还说太太您平日穿着素净,这些尽够了!真真是狗眼看人低!”

邢悦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扫过那几样寒酸的料子,心中并无意外。前世,类似的刁难数不胜数,起初她还会据理力争,反而落得个“斤斤计较”、“小家子气”的名声,后来便只能忍气吞声。但现在……

她伸手摸了摸那质地粗糙的青缎,指尖传来一种熟悉的、属于前世隐忍的涩感。不,不能再那样下去。一味的退让,只会让这些人变本加厉。她需要立威,至少,要让院子里的人知道,她这个主子,并非全然可欺。

但如何立威,却需要技巧。她不能自己跳出去大吵大闹,那与她苦心经营的“笨拙”、“怯懦”形象不符,也容易授人以柄。

她沉吟片刻,抬眼看向王善保家的,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不安:“张材家的……真是这么说的?府上的规矩,竟是看人下菜碟的么?”

王善保家的见她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太太!哪有什么这样的规矩!分明是那起子小人作祟!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去二太太那里分说分说!”

去王夫人那里?那才是自取其辱。王夫人只会和稀泥,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邢悦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怯生生的、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表情:“二太太掌管中馈,事务繁忙,这点小事……怎好去烦扰她。”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不确定,“要不……等晚上老爷回来,我……我问问老爷?这府里的规矩,妾身实在是不大懂……”

王善保家的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对啊!找老爷!虽说老爷平日不管内宅之事,但毕竟是堂堂一家之主,更是这东院正经的老爷!由老爷出面,岂不是比她们自己去争强得多?而且,由太太这般“不懂就问”的姿态去说,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太太说得是!”王善保家的立刻附和,“是该请老爷示下!也让老爷知道知道,底下这些人是怎么怠慢主子的!”

主意既定,邢悦便不再多言,只让王善保家的将那些针线料子原样收好,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到了晚膳时分,贾赦果然又来了正房。依旧是那副疏懒的模样,夫妻对坐,气氛沉闷。只是今日,邢悦在布菜时,显得比平日更加心不在焉,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化不开的愁绪和困惑,几次欲言又止。

贾赦本就因在外头有些烦心事,心情不算佳,见她这般模样,更是觉得碍眼,忍不住蹙眉道:“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邢悦像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桌上。她慌忙放下筷子,站起身,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细弱又带着十足的委屈和茫然:

“老爷……妾身……妾身有件事不明白,想请老爷示下。”

贾赦耐着性子:“说。”

“今儿个……针线房送来的份例,”邢悦说着,示意王善保家的将那块青缎和几绺棉线拿过来,她指着那些东西,语气笨拙地陈述,“王善保家的说,这……这好像不大对,跟份例单子上的不一样。妾身就去问针线房的张材家的,她说……她说府上规矩就是如此,看各房用度……妾身愚笨,实在不懂这规矩,又怕自己弄错了,坏了府里的体统……所以,所以想问问老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毫无气势,甚至带着点告状都不会告的笨拙感。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只有满满的困惑和对“规矩”的敬畏,将一个初来乍到、被下人糊弄了还懵然不知、只知求助丈夫的小媳妇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贾赦的目光落在那块颜色老气、质地粗糙的青缎上,眉头瞬间拧紧了。他再不管内宅,也知道正房太太的份例绝不可能是这种货色!什么狗屁“看各房用度”?他贾赦的嫡妻,就算再不得他心,那也是明媒正娶的,岂容一个下人如此作践?

这不仅仅是在打邢悦的脸,更是在打他贾赦的脸!

他本就心情不佳,此刻更是火冒三丈,“砰”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混账东西!府里什么时候有这等规矩了?!”

邢悦被他吓得浑身一颤,脸色发白,喏喏地不敢再言。

贾赦看她那副鹌鹑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既是气下人欺主,也是气这妻子太不中用!他冲着外间怒吼:“来人!去把针线房那张材家的给我捆来!还有,把管内院采买分发的赖大媳妇也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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