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立威与示弱(2/2)

命令一下,外间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张材家的和赖大媳妇(即赖嬷嬷的儿媳,林之孝家的)便被带了进来。两人一见贾赦阴沉如水的脸色,以及桌上摆着的那些寒酸料子,心里便咯噔一下,知道事情败露了,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好啊!你们这些刁奴!”贾赦指着她们的鼻子骂道,“竟敢克扣到主子头上来了!谁给你们的狗胆?!打量着大奶奶新来好欺负是不是?!”

张材家的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地辩解:“老爷息怒!奴婢……奴婢不敢!实在是……实在是近日府里用度紧张,好些料子都……”

“放屁!”贾赦根本不听她狡辩,“府里再紧张,短了谁的也短不了各房正经主子的份例!我看你们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越说越气,想到自己在外头被人下绊子,回到家里连个下人都敢蹬鼻子上脸,这火气更是压不住,“拉出去!每人打二十板子!革三个月月钱!张材家的撵去庄子上,永不许进内院当差!赖大媳妇管教不严,革一个月月钱,以观后效!”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尤其是张材家的,直接被撵了出去,等于断了在内院的差事和前程。

两人哭天抢地地求饶,却被如狼似虎的婆子们拖了出去。很快,外间便传来了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和凄厉的哭喊声。

屋内,邢悦依旧白着脸,低着头,仿佛被这阵仗吓坏了,身子微微发抖。

贾赦余怒未消,看着她那副不成器的样子,更是心烦意乱。他烦躁地挥挥手:“行了,一点小事也值得这般模样!日后院里再有什么不长眼的,直接来回我!你既管不好,这院子里的小事务,暂时就……就先由你看着办吧,有什么不懂的,问……问费嬷嬷!”

他本是顺口一说,想堵住她的嘴,也省得日后这点破事再来烦他。却不知,这正是邢悦此番“示弱”所求的结果之一——名正言顺地拿到东院内部的管理权,哪怕只是“看着办”。

邢悦心中一定,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连忙起身,声音带着颤音谢恩:“是……谢老爷……妾身……妾身一定尽力……”

贾赦看着她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实在觉得无趣,连饭也吃不下了,起身便又往外书房去了。

一场风波,看似以贾赦的雷霆之怒和邢悦的受惊落幕。

然而,当板子声和求饶声传遍东院,当下人们看到张材家的被如同死狗般拖出院门时,所有人看向正房的目光,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位新来的大太太,看着木讷怯懦,像个面团似的任人拿捏,却不想,竟有这般本事!不声不响,就直接捅到了老爷面前!而且,老爷竟真的为她发作了有头有脸的管事媳妇,还将院子里的事务交给了她!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位大太太,并非全然无宠!老爷或许不喜她,但绝不会容忍下人欺到他的正妻头上!这代表着老爷最基本的维护和脸面!

一时间,院子里那些原本存着怠慢、观望心思的下人,如秋桐、费嬷嬷之流,心里都敲响了警钟。这位太太,或许不聪明,但绝不能轻易得罪!否则,张材家的就是前车之鉴!

王善保家的更是扬眉吐气,走起路来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她伺候邢悦洗漱时,忍不住低声道:“太太,您今日这招真是……高!看以后谁还敢小瞧了咱们!”

邢悦用温热的毛巾敷着脸,卸去了方才那惊惧的表情,露出底下平静无波的真容。她看着镜中自己那双清亮的眼睛,淡淡道:“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老爷要的是脸面,我给他由头,他自然要发作。”

她成功地在院内立下了一个新的形象:老实、怯懦,甚至有些笨拙,但并非可以随意欺辱。她背后,站着即便不喜爱她、却也必须维护自身权威的贾赦。

这“老实但受老爷基本维护”的形象,比一个精明强干的主母,更适合现在的她。既能震慑宵小,又不会引来过多的忌惮和针对。

“吩咐下去,”邢悦对王善保家的道,“明日开始,院里各项事务,还按旧例来,只是各项支出用度,需得先报与我知晓。” 她要的,不是大刀阔斧的改革,而是知情权和控制权。在不动声色中,慢慢地将这东院,经营成属于自己的、相对安全的堡垒。

王善保家的精神抖擞地应下:“是!太太!”

夜色渐深,东院重归宁静。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邢悦躺在贵妃榻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比往日更加谨慎小心的脚步声,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

立威的第一步,成了。接下来,便是如何在这有限的权力范围内,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实在”了。她的躺赢之路,似乎又多了一块小小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