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春日花信里的“重逢” (上)解冻的花盆与未寄的花种(1/2)
正月末的风是被揉碎的春雪,带着残冬最后一点清冽,却已悄悄裹进了暖意。它掠过诗社的木屋顶,掀动檐角未化的冰棱,把水珠抖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银花。林女士推开木门时,晨光正沿着门框流淌进来,像匹被染了金的绸缎,恰好落在墙角的薰衣草花盆上——那抹嫩绿在光影里轻轻颤动,像在伸着懒腰,要把整个冬天的困倦都舒展开来。
积雪在花盆周围融成了圈浅浅的水洼,雪水顺着陶土的纹路往下淌,在地面晕出星星点点的湿痕,像谁不小心打翻了墨瓶,把春天的信笺洇得斑斑点点。林女士踩着水洼旁的干草走过去,草叶上的露珠沾在鞋面上,凉丝丝的,却带着草木苏醒的气息。她蹲下身时,裙摆扫过冻土,惊起几只躲在枯草里的小虫,它们振着翅飞远,把春天的消息带向更远的地方。
花盆里的幼苗比年前又抽出了两片新叶,嫩得像刚剥壳的豌豆,叶尖还挂着颗晨露,阳光一照,亮得像颗坠在绿丝绒上的钻石。林女士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叶尖,晨露顺着指尖滑落在手背上,凉得像一尘当年总爱弹在她脸上的泉水,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化作了暖暖的痒。
忽然,指腹触到花盆底部的一道细缝,边缘有些粗糙,像是被人刻意凿过。她心里一动,找来放在墙角的小铲子——那是一尘用旧铁轨磨的,木柄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用铲子轻轻撬开细缝周围的泥土,土块簌簌落下,混着雪水的湿软,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
一枚用蜡纸包着的小包滚了出来,落在掌心。蜡纸已经泛黄发脆,边缘卷成了波浪状,像被岁月反复亲吻过,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指痕,是一尘特有的指腹弧度。林女士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挑开蜡纸,里面是半包薰衣草种子,紫褐色的颗粒饱满圆润,像攒了一整个冬天的星光。
种子袋是用牛皮纸折的,上面贴着张极小的便签,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是一尘的字迹,笔画被岁月磨得有些淡,却依旧能看出落笔时的轻柔:“等阿林回来,种在诗社的窗台下,让她晨起就能闻见香。”便签的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嘴角翘得老高,像藏着满肚子的期待。
便签的边角被反复折叠过,留下深深的折痕,像道不会褪色的年轮;蜡纸也裹得格外严实,层层叠叠,像是怕种子受潮,更怕这份藏在泥土里的期待,被时光偷走。林女士握着种子袋的手轻轻颤抖,蜡纸的脆响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像一尘在她耳边说“小心点”。
她想起去年冬天找到的那本病历,想起纸页上“拒绝手术”的字样,想起他咳着血还在修改诗社策划案的模样;想起阿哲说他化疗时吐得直不起腰,却还在手机上给孩子们评诗;想起护士苏小姐说他床头摆着她的照片,整夜整夜不睡——原来他连“让她晨起闻香”这样的小事,都早已悄悄计划好,在确诊肺癌的那个春天,在咳血的那些夜晚,在明知可能等不到的日子里,把这份细碎的牵挂,藏进了陶土的缝隙里。
“你总是这样,把所有事都放在心里。”林女士轻声对着花盆说,声音里带着哽咽,却又藏着释然的温柔。她想起大学时的图书馆,他总在她的书里夹着写满批注的便签,却从不说“我为你改了整页”;想起诗社刚成立时,他跑遍全城找她喜欢的藤椅,却只说“碰巧在旧货市场看到的”;想起她出国前,他往她行李箱里塞了满满一箱薰衣草干花,却笑着说“怕你想家,闻着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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