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心灯引路，静待花开（1/2）

小满刚过，江城的梧桐叶就绿得能滴出水来。苏清鸢的“心晴”心理工作室里，窗台上的薄荷草长得旺盛，叶片上的露珠在晨光里滚来滚去。她刚整理完“烛火计划”的月度报告，门就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探进头来，脸色憔悴得像蒙了一层灰：“请问是苏清鸢老师吗？我……我是来求您救救我的孩子的。”

男人叫周建明，是大梁山片区中心小学的后勤职工。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诊断书，指腹把“儿童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几个字磨得发皱。“我儿子小宇今年八岁，上二年级，老师天天找我谈话。”周建明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沓作业本，“您看，他的作业写得乱七八糟，上课坐不住三分钟，要么撕课本，要么打扰同学，昨天还把同桌的水彩笔扔到了窗外。”

苏清鸢翻开作业本，上面的字迹东倒西歪，有的笔画甚至冲出了格子，页脚还留着几个牙印。“我们带他去了好多医院，医生开了药，可吃了之后孩子总打瞌睡，饭也吃不下。”周建明抹了把脸，“上次参加‘烛火计划’的成果展，陈雪老师说您是心理学专家，让我来找您试试。苏老师，您要是再帮不了我们，这孩子就真毁了。”

苏清鸢的心揪了一下。她想起在大梁山教学点见过的那些留守儿童，他们中不少人因为缺乏父母陪伴，出现了注意力不集中、情绪暴躁的问题，却很少有人能得到专业的心理干预。“周师傅，您别着急。”她给周建明倒了杯温水，“儿童多动症不是‘坏孩子’的标签，是可以通过心理干预改善的。我最近在研究情绪锚点技术，或许能帮到小宇。”

情绪锚点技术，是通过特定的感官刺激（比如触觉、听觉）建立情绪与行为的联结，帮助多动症儿童快速稳定情绪、集中注意力。这是苏清鸢在江城大学心理学实验室钻研了两年的成果，之前在几个小案例上试过，效果都不错。但面对周建明充满期盼的眼神，她还是加了句：“这需要长期坚持，而且每个孩子的情况不同，效果也会有差异，我们得一起努力。”

第一次见到小宇，是在工作室的游戏治疗室。男孩穿着一件印着奥特曼的t恤，刚进门就像上了发条的玩具车，一会儿爬上治疗椅，一会儿抢过咨询师手里的积木，嘴里还不停喊着“变身”。周建明气得想伸手打他，被苏清鸢拦住了：“周师傅，孩子不是故意捣乱，他的大脑就像一辆没刹车的自行车，需要我们帮他装上控制装置。”

苏清鸢没有急着开始治疗，而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套乐高积木：“小宇，你看这奥特曼的积木，想不想拼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宇的眼睛瞬间亮了，扑到桌子旁就开始动手，可刚拼了两块，就把积木推得满地都是，噘着嘴说：“不好玩，太难了。”苏清鸢捡起一块蓝色积木，轻轻放在小宇手里：“我们试试把它当成‘冷静魔法石’，当你觉得坐不住的时候，就捏一捏它，心里数三个数，好不好？”

小宇半信半疑地捏住积木，冰凉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苏清鸢趁机引导：“你看，这块积木是奥特曼的能量块，捏一捏它，就能获得专注力。我们现在来拼奥特曼的头，就用这三块积木，好不好？”她放慢语速，用手指着积木，小宇的目光跟着她的手指移动，捏着“冷静魔法石”的手渐渐收紧。这一次，他竟然坚持了五分钟，拼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积木造型。

“太棒了！小宇你看，你拼的奥特曼比电视里的还酷！”苏清鸢举起积木，夸张地欢呼。小宇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周建明站在门口，偷偷抹了把眼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儿子专注做事的样子。离开工作室时，苏清鸢把那块蓝色积木送给了小宇：“这是你的专属魔法石，明天记得带着它来上学，告诉老师它的秘密。”

可治疗刚进行到第三周，周建明就气冲冲地找上门来：“苏老师，这方法根本没用！”他把一张揉皱的投诉信拍在桌子上，“昨天小宇在课堂上又犯了错，把老师的粉笔盒掀翻了，还说您教他的‘魔法石’是骗人的。”苏清鸢拿起投诉信，上面的字迹是陈雪的，末尾写着：“小宇情绪激动时，根本不肯捏积木，反而把它扔到了窗外。”

“我就说这孩子没救了！”周建明的声音越来越大，“天天带着他来城里做治疗，我耽误了多少工，花了多少路费，结果还是这样！”苏清鸢没有生气，她给周建明倒了杯茶，轻声说：“周师傅，情绪锚点技术不是特效药，就像种庄稼，不可能浇一次水就开花结果。小宇现在的情况，是因为我们的锚点没有真正扎根在他心里。”

她打开电脑，调出小宇的治疗记录：“你看，小宇对触觉刺激的反应不敏感，但上次玩沙盘游戏时，他对水流的声音特别感兴趣。我们可以换个锚点，不用积木，用他喜欢的感官刺激。”苏清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细沙，摇晃起来会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叫‘静心沙瓶’，摇晃它的声音就像山里的溪流，小宇肯定会喜欢。”

第二天，苏清鸢特意去了趟中心小学，找到陈雪。“小宇上课的时候，您能不能多给我发些他的实时情况？”苏清鸢把“静心沙瓶”递给陈雪，“当他开始坐不住时，您不用批评他，就轻轻敲三下讲台，这是我们约定的信号，他听到后就会拿出沙瓶摇晃。”陈雪点点头：“苏老师，您放心，我一定配合。小宇这孩子本质不坏，就是太缺引导了。”

那天下午，陈雪发来一条微信语音，声音里满是惊喜：“苏老师，太神奇了！刚才小宇又想撕课本，我敲了三下讲台，他愣了一下，真的拿出沙瓶摇晃起来，足足安静了十分钟，还主动举手回答了问题！”苏清鸢拿着手机，忍不住笑了——她果然没猜错，水流般的沙沙声，才是属于小宇的“情绪锚点”。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小宇的妈妈在外地打工，每次视频通话时，小宇都会变得格外暴躁。“妈妈总问我学习好不好，有没有惹老师生气，我一听就烦。”有一次治疗时，小宇把沙瓶摔在地上，哭喊着，“她根本不关心我，只关心我的成绩！”苏清鸢把碎了的沙瓶捡起来，慢慢拼好：“小宇，你是不是觉得妈妈不爱你？”

小宇梗着脖子不说话，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流。苏清鸢拿出纸和笔，让他画一画“妈妈的样子”。小宇画的妈妈没有眼睛，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你看，你心里的妈妈是模糊的，所以你才会用捣乱来引起她的注意。”苏清鸢蹲下身，“我们给妈妈写一封信，告诉她你有多想念她，好不好？就用你的沙瓶当信物，告诉她这是能让你变乖的魔法。”

小宇犹豫了半天，终于拿起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妈妈，我想你，我会乖的。”苏清鸢把信折成纸船，放进一个新的沙瓶里：“我们把这个‘思念沙瓶’寄给妈妈，让她知道，她的小宇正在努力变好。”周建明看着这一幕，眼圈红了：“苏老师，是我太着急了，总想着让孩子立刻变好，却忘了他最需要的是妈妈的陪伴。”

苏清鸢立刻联系了小宇的妈妈，给她做了一次远程心理辅导：“小宇的多动症，和缺乏母爱有很大关系。您每次视频时，别只问成绩，多问问他今天玩了什么，有没有开心的事。”她还教小宇妈妈一个“睡前约定”——每天晚上给小宇发一段语音，说说自己的工作，问问他沙瓶的使用情况。

变化是从一周后开始的。小宇的妈妈真的每天都发语音，有时候是说工地上的饭菜，有时候是说看到的城市夜景。有一次治疗时，小宇拿着沙瓶，认真地说：“苏老师，妈妈说等我期末考试进步了，就回来陪我过暑假。我要好好用沙瓶，考个好成绩。”那天，他用沙瓶辅助，完整地拼好了一幅拼图，用时二十二分钟。

可没过多久，苏清鸢又接到了另一个求助电话。打电话的是江城实验小学的班主任李老师，语气焦急：“苏老师，我们班有个叫萌萌的女孩，也是多动症，您能不能来看看？她和小宇不一样，特别安静，上课总盯着窗外发呆，作业从来完不成，问她什么都不说话。”

苏清鸢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实验小学。萌萌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像个安静的小幽灵。李老师悄悄说：“她爸爸妈妈离婚了，跟着奶奶过，性格特别孤僻。我们用了各种方法，她都不配合，连医生开的药都偷偷扔掉。”苏清鸢注意到，萌萌的手指一直在捻校服的衣角，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梧桐树。

她没有直接找萌萌谈话，而是在教室后面的空位置坐下，拿出一本绘本，安静地读了起来。绘本里讲的是一只不爱说话的小兔子，通过画画表达自己的故事。读到一半时，她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身上，抬头一看，萌萌正偷偷盯着绘本上的插画。苏清鸢朝她笑了笑，把绘本推了过去：“你看这只小兔子，是不是和你很像？”

萌萌犹豫了半天，终于伸手接过绘本，指尖轻轻拂过插画。“我小时候也不爱说话，总喜欢把心事画在纸上。”苏清鸢从包里拿出一套彩色铅笔，“你看，这根粉色的铅笔，画出来的线条就像，能让人开心；这根蓝色的铅笔，画出来的就像小河，能让人安静。”她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微笑的太阳，“你也试试，把心里的话画出来。”

萌萌握着铅笔的手微微颤抖，在纸上画了一个小小的房子，房子旁边有一个孤零零的小人。“这是你吗？”苏清鸢轻声问。萌萌点了点头，眼泪滴在画纸上，晕开了一片墨渍。“你是不是很想念妈妈？”苏清鸢递过一张纸巾，“我们可以用画画当你的情绪锚点，想妈妈的时候就画一座房子，难过的时候就画一朵乌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