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秘道逃生,凤鸣别离(1/2)

仓廪署后堂的杂物间里,火把的火焰“噼啪”舔着木柄,将悬浮的尘埃染成金红,像无数细碎的火星在空气里游荡。混着从秘道深处涌来的潮湿霉味,还裹着陈年木料的朽气,呛得人鼻腔发紧,忍不住要咳嗽,却又得死死憋着——怕惊动了外面巡逻的叛军。

徐世积半跪在地,宽阔的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双手扣着青石板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连手背的青筋都突突跳着。石板与地面摩擦的“嘎吱”声,在寂静的杂物间里格外刺耳,像钝刀在磨骨头。他每推一寸,胸口就起伏一次,粗重的呼吸喷在火把光里,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满是灰尘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终于,一块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通道里,冷风裹着土腥气“呼”地涌上来,带着地下特有的阴寒,像一头蛰伏了多年的野兽,吐着冰冷的气息,等着吞噬每一个踏入的逃生者。

“秘道有三里长,台阶上全是青苔,滑得很,每一步都得踩实。”徐世积直起身,将火把递给王临,火光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连声音都带着疲惫的沙哑。他顿了顿,从身后拖过一个粗布包,递过去时,王临能看到布包上还沾着仓廪署的谷壳——里面是颗粒饱满的粟米种,隔着布都能摸到圆润的形状,在火把光下泛着浅黄的光泽。“这是黎阳最后一批好粮种,是老百姓来年的指望,也是黎阳的希望。你务必带出去,别让它毁在叛军手里。”

王临接过火把,指尖不经意触到徐世积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他想起半年前,这位将军镇守黎阳时,站在城楼上挥剑的模样,脊背挺得像青松,哪有半分如今的虚弱?可现在,徐世积的眼眶陷了进去,连握着布包的手,都显得有些无力。

“将军放心,卑职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带兄弟们活下去,把粮种护好。”王临深深一揖,腰弯得极低,直到额头快碰到地面。起身时,他的目光扫过站在洞口旁的独孤凤,心里猛地顿了一下——她的银甲上沾着几片枯黄的芦苇叶,还有几道新鲜的划痕,显然是刚从城外芦苇荡探查回来,连甲胄都没来得及整理。她的头发用一根皮绳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些许眼神,但王临还是看到,她的指尖正轻轻蹭着剑柄上的凤纹,像是在思索什么。

“走吧,别耽误时间。”独孤凤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许是刚才在城外跑太快,又或是刻意压低声音,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她从腰间解下水囊,递过来时,手指轻轻捏着水囊的带子,怕捏紧了把水晃出来。“秘道里没水,这囊里是凉好的米汤,给柳姑娘留着,她身子弱,禁不起渴。”

王临接过水囊,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掌心——她的手很凉,像刚摸过冰雪,但指尖的茧子却很糙,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两人的指尖一碰,都微微顿了一下,独孤凤很快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避开了王临的目光,只盯着洞口的黑暗,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坚定:“我在后面断后,若有追兵过来,我会引去别的方向,你们只管往出口走,别回头。”

王临点点头,没再多说——他知道独孤凤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他转身踏入秘道,刚迈下第一级台阶,就觉得脚底一滑,赶紧扶住洞壁——石壁上满是潮气,摸起来黏糊糊的,还带着细小的石子,硌得掌心发疼。赵锋带着两名精锐紧随其后,扶着柳轻眉的士兵走得格外小心,几乎是半扶半抱,怕她摔着。流民兵们排着队,鱼贯而入,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踏、踏、踏”,像在叩问着生死,也叩问着前方的路。

秘道里的台阶比徐世积说的还要滑。青苔铺在石阶上,像一层薄冰,踩上去稍不留神就会打滑。王临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紧紧扶着洞壁,火光只能照亮前方三尺远的地方,余下的黑暗里,只有水滴“滴答、滴答”的声音,还有柳轻眉压抑的咳嗽声——她咳得很轻,像是怕吵到别人,每咳一下,肩膀就抖一下,听得王临心里发紧。

“小心脚下,前面有个陡坡,往下走的时候慢些。”王临回头提醒,话音刚落,就见柳轻眉身子一踉跄,眼看就要往旁边倒去。他赶紧往前跨了两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她的衣袖,冰凉的,能感觉到她胳膊在微微发抖。

“王临哥哥……我没事,就是脚滑了一下。”柳轻眉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鬓边的碎发沾着冷汗,贴在脸颊上,显得脸色更苍白了。她想把胳膊抽回来,怕拖累王临,却被王临握得更紧了些。“就是……有点冷,这秘道里的风,比外面的还刺骨。”

王临没说话,直接解下自己的战袍——战袍是粗麻布做的,洗得有些发白,但因为天天穿着,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皂角香,那是柳轻眉之前帮他洗衣时用的皂角,她总说这个味道干净。他把战袍展开,轻轻裹在柳轻眉身上,裹得很仔细,连领口都帮她拢了拢,怕风从缝隙里钻进去。“忍忍,很快就到出口了,出去就能看到月亮,还有卫河的风,比这里暖些。”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是之前柳轻眉绣的麦穗帕子——帕子是浅青色的,上面绣着两株麦穗,针脚细细的,连麦穗上的麦芒都绣得清清楚楚。当时柳轻眉绣好给他时,还红着脸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王临一直把它放在贴身处,每天都摸一摸,帕子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连一点脏污都没有。他用帕子轻轻擦去柳轻眉脸上的汗,动作很轻,怕弄疼她:“你看,你绣的麦穗,我一直带在身上,没弄脏,也没弄丢。”

柳轻眉的眼睛亮了些,像蒙尘的星星突然有了光。她伸出指尖,轻轻摩挲着帕子上的针脚,摸到麦穗根部那几根不小心歪了的线头时,嘴角弯了弯——那是她当时绣到半夜,眼睛困得睁不开,不小心绣歪的,她还以为王临没注意到。“我还以为……你早就丢在哪个角落里了,毕竟这帕子也不顶用,不能挡刀,也不能御寒。”

“怎么会丢?”王临的声音放得极柔,比秘道里的水流声还要轻,“这是你给我的,比我的剑还金贵。有它在,我就觉得你一直在我身边,哪怕是在战场上,看到它,我都觉得安心。”他举着火把,看着柳轻眉靠在自己肩上的模样——她的头轻轻抵着他的肩膀,呼吸很轻,带着淡淡的药味,那是她之前生病时喝的药。王临心里涌起一股坚定:就算拼了命,也要带她逃出这绝境,以后再也不让她受这样的苦。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突然透出一丝微光——很淡,像黑暗里的星子,若隐若现。“快到了!前面有光!”赵锋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拔出横刀,刀刃在微光下泛着冷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出口,像一只警惕的豹子,生怕有埋伏。

王临熄灭了大部分火把,只留了一支捏在手里——怕火光太亮,引来外面的叛军。他扶着柳轻眉,慢慢跟在赵锋身后,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出口被藤蔓和芦苇遮掩着,藤蔓上还挂着露水,王临伸手拨开时,露水沾到他的手,冰凉的,顺着指尖往下滴。拨开枝叶的瞬间,卫河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鱼腥味,还混着芦苇的清香,比秘道里的霉味好闻多了。

远处,黎阳仓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映得夜空都成了橘红色。喊杀声隐约可闻,却被卫河的水汽揉碎了,飘过来时只剩几缕模糊的回响,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旧事,和眼前的宁静像是两个世界。

“安全!外面没叛军,芦苇荡里有三条小船,刚好能装下咱们所有人!”赵锋探查完回来,声音里的激动藏都藏不住,他指着不远处的芦苇荡——几条乌篷小船泊在水边,船板是旧的,却擦得很干净,显然是徐家家仆提前准备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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