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秘道逃生,凤鸣别离(2/2)

众人赶紧登船,动作又轻又快,怕弄出太大的动静。王临扶着柳轻眉坐上最后一条船,帮她把战袍又拢了拢,还特意找了块干布,垫在她身下,怕船板太凉。他刚要弯腰解开缆绳,就听见芦苇丛里传来“沙沙”的声响,紧接着一道银影“咚”地跳上船尾——是独孤凤!

她的银甲上沾着好几处血渍,有的已经干了,呈深褐色,有的还新鲜着,顺着甲胄的缝隙往下滴,滴在船板上,晕开一小片红。她的佩剑斜挎在肩上,剑穗断了一半,剩下的半截垂着,随风轻轻晃。她的头发散了些,几缕沾在脸颊上,额角还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渗着血丝,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只是看到王临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

“独孤将军?!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后面断后吗?”王临大吃一惊,赶紧起身,怕她站不稳,伸手想去扶她。

“快走!别耽误时间!”独孤凤摆了摆手,声音急促,还带着些喘息——显然是一路厮杀着跑过来的,连口气都没喘匀。她从肩上解下佩剑,塞进王临手里,剑鞘上的凤纹还带着她的体温,比她的手要暖些。“王伯当疯了,煽动亲兵哗变,说抓住你就能去洛阳邀功,徐将军正在仓城弹压,我趁乱从后门跑出来的,再晚一步,你们就被追上了。”

“你跟我们一起走!”王临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手指用力,几乎要捏进她的肉里,“现在回去就是送死,王伯当不会放过你的!”

独孤凤却轻轻抽回手,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还有些王临看不懂的情绪。她抬手,轻轻拂去王临肩上沾着的一片芦苇叶——指尖蹭到他的肩膀,带着微凉的温度,王临能感觉到她的手指顿了一下,像是舍不得收回。“我是瓦岗的将领,我的亲兵还在城里,徐将军还在守着仓城。《吴子》里说‘将者,死官也’,身为将领,哪有弃士兵和城池而去的道理?我不能走。”

她看着王临,火光映着她的眼睛,里面有诀别,还有一丝藏了许久的情愫——那是之前一起校准弩机时,王临说“独孤将军的手法比我准”时,她压在心底的欢喜;是在刑房外,她为他辩解时,怕他受委屈的担忧;是刚才递水囊时,指尖相触的慌乱。这些细碎的情绪,平时都被她藏在将领的铠甲下,此刻却忍不住露了些出来。

“你不同。”她的声音软了些,像怕惊扰了什么,“你有柳姑娘要护着,有粮种要带出去,还有这些愿意跟着你的兄弟。你得活下去,为黎阳的流民,为这乱世里想好好活着的人,留条生路。这比我回去厮杀,更有用。”

“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王临的声音发颤,他想起之前在城楼上,独孤凤帮他调整弩箭的角度,阳光洒在她的银甲上,亮得晃眼;想起她在军营里教士兵们劈剑,动作干脆利落,连汗水都显得有力量;想起她刚才递水囊时,轻声说“给柳姑娘留着”的细心。这些细碎的瞬间,此刻都变成了心口的不舍,像有根线在拉着,疼得慌。

独孤凤凄然一笑,这笑容很轻,像风吹过芦苇,转瞬即逝。她又抬手,帮王临把领口的战袍理了理,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常年握剑的将领:“王临,若有一天,瓦岗败了,若你我都还活着……他日江湖再见,我再喝你请的麦酒。上次在黎阳的小酒馆,你说那家的麦酒最醇,我还没尝过呢。”

她说完,不等王临回答,猛地转身,纵身跳入冰冷的卫河——银甲在月光下闪了一下,像一颗流星坠进水面,很快便被芦苇丛的阴影吞没,只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在月光里晃得人心慌。

“将军——!”王临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把冰凉的河水,水珠从指缝间往下滴,冷得刺骨。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佩剑,剑鞘上的凤纹还带着独孤凤的余温,像在提醒他这场仓促的别离,提醒她那句没说完的“江湖再见”。

“王兄弟!追兵来了!快开船!”赵锋的声音突然急促地响起,他指着远处的芦苇荡——几道火把的光正快速靠近,马蹄声“嗒、嗒、嗒”越来越响,还有叛军的呼喊声:“别让他们跑了!抓住王临有赏!”

王临猛地回过神,握紧手里的佩剑,将柳轻眉护在身后,低吼道:“开船!顺流而下!别回头!”

撑船的士兵赶紧拿起船桨,用力划向河心。小船划破卫河的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湍急的水流带着他们远离黎阳仓。王临站在船头,回头望去——那座燃烧的仓城越来越远,像一座巨大的墓碑,矗立在夜色里,刻着瓦岗的兴衰,也刻着独孤凤决绝的背影。

柳轻眉轻轻握住他的手,她的掌心很暖,带着淡淡的药香,像一缕阳光,驱散了些许心口的寒意。王临低头看她,她正仰着头,眼神里满是担忧,却还是轻声说:“她会没事的,独孤将军那么厉害,一定能平安的。”

王临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也握紧了手里的佩剑。他知道,前路必定艰险,乱世里的每一步都可能踏空,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粮种还在,只要心里还记着那句“江湖再见”,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就有守护下去的力量。

卫河的水带着小船驶向远方,身后的火光渐渐淡去,最后变成了天边的一抹橘红。唯有独孤凤留下的佩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句未完的约定,藏在乱世的风里,等着他日江湖再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