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漂泊者（2/2）

“授权破解完成！救生舱分离程序启动！”g-01报告。

“所有人，进入救生舱！快！”赵磐吼道，自己却转身冲向维生舱方向。他不能把苏瑾丢下。

“赵磐！你去哪！”哈兰在频道里喊。

“带苏瑾！你们先走！”赵磐已经冲出了舰桥，在剧烈晃荡、灯光乱闪的走廊里跌跌撞撞地跑向医疗室。

医疗室内，景象骇人。维生舱的外壳在异常共振下发出高频震动，内部光芒刺眼。老医疗官正徒劳地试图操作控制面板稳定情况，但面板上全是乱码。苏瑾在舱内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打开它！”赵磐冲进来，对老医疗官喊道。

“手动超驰开关在外面！”老医疗官指着一个被防护盖保护的红色手柄。

赵磐一把扯掉防护盖，用力扳下手柄！维生舱盖“嗤”地一声向侧面滑开，内部混合着高浓度稳定剂和奇异能量的气体涌出。他毫不犹豫地探身进去，解开固定带，将几乎失去意识、浑身发烫颤抖的苏瑾抱了出来。她的身体轻得吓人，但皮肤下的光芒烫得隔着护甲都能感觉到。

“走！”赵磐抱着苏瑾，对老医疗官吼道。三人冲出医疗室，向救生舱对接区狂奔。

走廊的扭曲和震动更加剧烈，墙壁上的管线不时爆出火花。重力系统再次开始失灵，他们时而沉重，时而飘浮。幽蓝的光透过舷窗渗入，将一切染上不祥的色彩。

救生舱对接区的气密门已经打开，里面透出稳定的白色灯光。哈兰和米卡尔正在门口焦急地张望，g-02守在门内。看到赵磐抱着苏瑾冲来，米卡尔立刻伸手帮忙接应。

“快进来！分离程序已经启动，倒计时十秒！”哈兰急声喊道。

他们连滚爬进救生舱。舱内空间狭窄，但明显比主飞船稳定许多。g-02迅速关闭了内侧气密门。

“所有人固定好！”赵磐将苏瑾放进一个空着的缓冲座椅，用安全带固定好，自己也跌进旁边的座位，拉下束缚带。

倒计时归零。

一阵强烈的、但与之前跳跃不同的顿挫感传来，伴随着机械锁扣释放的沉闷撞击声和一阵短促的喷射气流嘶鸣。透过救生舱狭小的观察窗，他们看到庞大的“星语者之痕”主船体，正被那团幽蓝的湍流云彻底吞没，船体在扭曲的光影中变形、闪烁，迅速消失在视野深处。

而他们所在的救生舱，则如同被弹弓射出的石子，依靠分离时那点微弱的初始推力和姿态调整喷口的工作，艰难地、缓慢地脱离了湍流云最强烈的核心影响区，滑入相对“平静”的暗紫色虚空。窗外的空间畸变依然存在，但强度减弱了许多。

舱内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和系统运行的轻微嗡鸣。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失去主飞船的茫然交织在一起。

“星语者之痕……”哈兰长老望着窗外那片吞没了一切的光芒，喃喃道，眼神空洞。

米卡尔低着头，拳头紧握。老医疗官立刻开始检查苏瑾的状况。

赵磐解开了安全带，走到救生舱简陋的控制台前。屏幕亮着，显示着基础状态：能源剩余17%，微型聚变引擎待机，维生系统运行正常，导航……只有最基本的惯性单元和星光定位（但窗外的“星光”显然无法用于常规定位）。通讯设备功率极低，只能接收背景噪音。

他们现在，真的成了一叶漂浮在未知异常空间中的孤舟。

“扫描周围环境，寻找任何可能的‘正常’空间特征或可辨识的引力源。”赵磐对救生舱自带的、性能有限的ai系统下令。

扫描开始，进度缓慢。

苏瑾的呻吟声打破了寂静。她醒了过来，眼神涣散，充满了痛苦和困惑。“赵磐我们……”

“我们在救生舱里。主船……暂时失去了联系。”赵磐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很乱……很多声音……很多……画面……”苏瑾断断续续地说，眉心光芒不稳定地闪烁，“那个蓝光……它在‘同化’……我差点”

“现在呢？共振还在吗？”

苏瑾闭上眼睛，努力感知了片刻，摇了摇头：“弱了……很多……好像离开了。”

这时，救生舱的扫描仪发出了提示音。

“检测到微弱但稳定的引力梯度。方向：相对方位角217，俯仰角-15。距离：无法精确测定，但根据引力强度推算，应在零点五至一光年范围内。引力源光谱特征……异常。不符合单恒星或常见多恒星系统模型。存在强烈的空间折射背景噪声。”

一个引力源？在这片异常区域的深处？

“能判断是什么吗？行星？恒星残骸？还是……”赵磐问。

“数据不足，无法分类。但引力源周围检测到微弱的、非自然调制的电磁波辐射……非常微弱，断断续续，似乎并非广播信号，更像是……设备运行泄漏或信标？”

信标？

这个词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能锁定来源吗？放大信号！”哈兰长老立刻凑到屏幕前。

ai尝试增强信号。经过滤除大部分空间噪声后，一段极其微弱、时断时续、但确实带有明显规律性的脉冲信号，被解析出来。脉冲的编码方式极其古老复杂，但救生舱的数据库里竟然有模糊的匹配项——那编码风格，与“星语者”碎片和飞船上的一些标记，有隐约的相似之处。

“是‘守望者’的遗留信号？”米卡尔瞪大眼睛。

“不确定……但至少，是一个明确的目标。”赵磐盯着那个方向，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漂流在绝对的未知中是最可怕的，而现在，他们至少有了一个可以前往的“点”。

“能源还够我们进行一次短途低速航行吗？”他问ai。

“计算中……以当前能源储备，若维持最低能耗航行，并关闭部分非必要系统，预计可抵达引力源附近区域，但无法保证返航或进行复杂机动。航行时间预计：标准时间15至30天。”

单向旅程。没有回头路。

赵磐回身，看着舱内每一张脸。哈兰长老眼神复杂，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学者探究的本能。米卡尔咬着牙，脸上是豁出去的决绝。老医疗官只是担忧地看着苏瑾。g-02沉默地站立着，传感器淡蓝光稳定。

苏瑾也看着他，虚弱，但眼神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一丝期待？仿佛那个引力源和信号，对她体内的某种东西，也产生了微弱的吸引。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赵磐的声音在狭小的舱室里回荡，“留在这里，能源耗尽，也是死路一条。那个信号，可能是另一个遗迹，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出路。”

他深吸一口气。

“目标：引力源。启动引擎，最低功率巡航。”

微型聚变引擎点火，发出低沉平稳的轰鸣，与之前“星语者之痕”的震动截然不同。救生舱开始缓缓加速，朝着那个微弱的引力源和神秘信号的方向，驶入更深沉的暗紫色虚空。

窗外，扭曲的星云和畸变的光斑缓缓后移。舱内灯光调暗以节约能源，只剩下控制台屏幕和少数指示灯提供着幽暗的光源。每个人都缩在自己的座位上，节省体力，消化着接连不断的剧变和渺茫的前景。

赵磐坐在简易的驾驶位上（更像是一个加强的观察员座位），面前屏幕显示着航向、剩余能源、以及那个不断跳动、时强时弱的脉冲信号。信号的编码方式被不断分析，但解读进展缓慢。它似乎不仅仅是坐标信标，还夹杂着极其少量的、破碎的数据包，内容无法解析。

哈兰长老在有限的数据终端上，试图结合之前从“回声”和飞船上获得的所有零散信息，构建关于“守望者”文明和“寂静之海”的拼图。但线索太少，矛盾太多。

米卡尔负责监控维生系统和物资储备，脸色凝重。配给将进一步缩减。

老医疗官大部分时间守在苏瑾旁边。苏瑾大部分时间在昏睡，但醒来时，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体内能量的波动也趋于平缓。她有时会长时间望着观察窗外那片诡谲的星空，眼神迷离，仿佛在聆听只有她能听到的低语。

g-02则处于最低功耗待机状态，只有在需要时才会被唤醒。

航行在绝对的孤寂中进行。时间感变得模糊。只有屏幕上跳动的航行时间和不断减少的能源百分比，提醒着他们现实的残酷。

第三天，信号突然清晰了一瞬。一段相对完整的、但仍加密的数据包被捕获。救生舱的古老解码程序竟然成功剥离了最外层加密，露出了里面一句话——不是文字，而是一段简短的、不断重复的、由特定频率波谱构成的“图像”信息，直接投射在屏幕上。

那是一个极其简化的符号：一个被三道交错弧线环绕的六边形晶体。

看到这个符号的瞬间，一直安静休养的苏瑾，猛地从半睡半醒中坐直了身体，眼睛死死盯住屏幕，呼吸变得急促。

“你认识？”赵磐立刻察觉。

苏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按着自己发光的眉心。“不认识……但……感觉很熟悉……很重要……它在……呼唤这个符号……或者说……拥有这个符号的东西”

“能感知到方向或距离变化吗？”哈兰长老急切地问。

苏瑾闭上眼睛，努力感受，片刻后，指向观察窗外引力源的方向，声音微弱但确定：“那边……更清晰了”

信号源，符号，苏瑾的感应，指向同一个目标。

航行第七天，他们首次用光学传感器（经过艰难校准，勉强穿透空间畸变干扰）捕捉到了引力源的模糊轮廓。那不是预想中的星球或恒星。

那是一个……构造物。

一个极其庞大、由无数规则几何体拼接而成的、哑光灰色的巨大人工天体，静静地悬浮在暗紫色的背景中。它的表面布满复杂的凹槽和凸起结构，部分区域有微弱的灯光闪烁。它的形状难以描述，非球非柱，更像是某种巨大而精密的“模块”或“节点”。三道明显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环带，缓慢地围绕着它的中轴旋转。而在它“顶部”（相对概念），一个明显的、如同港口般的凹陷结构中央，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暗蓝色微光的标志——正是那个被三道弧线环绕的六边形晶体！

“我的天……”哈兰长老失神地喃喃道，“这不是自然天体……这是‘守望者’建造的东西！规模如此庞大……这难道就是……‘寂静之海锚点’？一个前哨站？还是一个”

“能源储备：8%。”ai冰冷地汇报，“当前速度，预计将于18小时后抵达目标外围可视距离。警告：检测到目标构造物周边存在多层次、非敌我识别能量场。性质：未知。强度：中等。试图接近可能触发未知反应。”

能量场。防御？还是欢迎仪式？

救生舱内，气氛再次紧绷。他们千辛万苦找到了一个目标，但这个目标本身，可能蕴含着新的、未知的风险。

赵磐看着屏幕上那个越来越清晰的、沉默的巨构，看着它表面那个与信号和苏瑾感应一致的符号。

“发送我们捕获的脉冲信号，以最低功率，定向朝向目标。”他命令道，“同时，继续减速，做好随时停止或紧急转向的准备。所有人，检查装备，做好准备。”

无论前方是庇护所，还是另一个更加精巧的牢笼或陷阱，他们都已经没有退路。

十八小时后，答案即将揭晓。

救生舱如同疲惫的飞蛾，朝着那沉默的、巨大的、散发着非自然光芒的火焰，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