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遥远回音(2/2)

——一个平静的、机械的合成音,正在播报着什么……“坐标……避难所……转移”

这是……赵磐现在所处的环境?他似乎在某个……移动的载具里?相对安全?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岩缝中挣扎萌发的幼芽,从苏瑾心底钻出。他还活着,他在移动,他可能正在前往某个安全的地方。

但紧接着,另一股更加阴冷、邪恶的感知,如同毒蛇吐信,也顺着那“锚”的连接,反向渗透了一丝过来!

那是一种贪婪的、暴怒的、带着无尽恶意的注视。它发现了这道连接!它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尝试沿着这无形的纽带,反向追溯、侵蚀!

苏瑾闷哼一声,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瞬间再度惨白。眉心处,那好不容易被压制住的暗红污染痕迹,如同被浇了油的余烬,骤然复燃!几缕细小的、暗红色的能量丝,从瞳孔边缘和眉心裂纹旁钻出,疯狂扭动!

“污染反应加剧!”老医疗官惊骇地看着监护仪上飙红的读数。

苏瑾咬紧牙关,用尽全部意志,调动眉心印记中残存的淡金色能量,去压制、去隔绝那道反向侵蚀的恶意。淡金与暗红在她面部形成短暂而惨烈的拉锯战。

她能感觉到,那恶意并非直接来自赵磐,而是来自某个通过赵磐所在环境,间接感应到这道“锚”连接的恐怖存在。是冰渊深处那个袭击他们的东西?还是别的什么?

“切断它!苏医生,尝试切断或屏蔽那道连接!”哈兰长老一边疯狂驾驶车辆在暴风雪和地震中寻找出路,一边回头吼道,“那‘锚’可能成了双向通道!”

苏瑾摇头,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不能……切断……这是……他留下的路标……”她喘息着,眼神却异常坚定。这道“锚”是赵磐存在的证明,也可能是他找到归途的唯一线索。切断它,等于在黑暗中亲手掐灭最后一盏灯。

她选择了另一条更艰难的路:加固与净化这道连接本身。

她不再只是被动地感应和承受。她开始主动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眉心印记中那虽然微弱但本质纯净的淡金色净化能量,沿着那道“锚”的共鸣通道,极其缓慢、极其细微地输送过去。

不是攻击,不是治疗(距离太远,能量太弱,根本做不到)。而是像给一根脆弱的丝线镀上一层薄薄的、绝缘的、带有自身印记特征的“保护膜”。同时,也是用自己纯净的能量特征,去“冲刷”和“标记”这条通道,增加那道反向恶意追溯和侵蚀的难度。

这是一个精微到极致的精神与能量操作。对于重伤虚弱、还要分心压制体内污染的苏瑾而言,无异于刀尖上跳舞。

淡金色的微光,如同涓涓细流,从她眉心裂纹深处渗出,缓缓渗入那无形的“锚”的连接中。手腕内侧那圈淡金色纹路也随之微微发亮。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那股反向侵蚀的阴冷恶意,仿佛被灼热的针尖刺了一下,猛地缩回了少许。苏瑾眉心的暗红污染丝线也停止了扩张,甚至略有回缩。

但她自身的消耗也巨大无比。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迅速流逝,视线再次开始模糊,呼吸变得更加艰难。

“苏医生!停下!你的身体撑不住!”老医疗官试图阻止。

苏瑾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将所有意识都沉入那道淡金色的细流中,维持着这脆弱而坚定的“镀膜”与“标记”。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车厢在暴风雪和地震中疯狂颠簸,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哈兰长老将油门踩到底,“铁砧”和仅存的“铁骡”咆哮着,沿着断崖边缘,朝着与冰渊之门相反的方向,也是暴风雪相对较弱的方向,亡命奔逃。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几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瞬。

车厢的剧烈颠簸终于有所减轻。外面的风声虽然依旧呼啸,但不再有那种天崩地裂般的震动感。哈兰长老喘着粗气的声音传来:“我们……我们好像冲出了一段距离……暂时安全了……”

苏瑾依旧紧闭双眼,全部心神都系在那道遥远的连接上。她能感觉到,自己输送过去的淡金色能量“保护膜”正在起到作用。那道反向的恶意侵蚀被有效阻隔了,变得时断时续,难以持续。而“锚”本身传递过来的赵磐的环境信息,虽然依旧模糊,但似乎更加稳定了。那种失重漂浮感、机械运转声、合成音……都指向他正处于一个相对可控的转移过程中。

他还活着。他在离开冰渊。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支撑着她濒临崩溃的精神和身体。

但她的消耗也到达了极限。眉心印记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输送出的淡金色细流细若游丝,随时可能断绝。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潮水般再次涌上,将她拖向昏迷的边缘。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的前一刻。

那道“锚”的连接,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但异常清晰的波动。

不是赵磐的意识。而像是……他所在的那个载具或者环境,通过了某个“节点”或“边界”。

同时,一股陌生而古老的空间坐标信息,伴随着一股微弱的、与仲裁之钥同源的秩序能量特征,顺着那道被苏瑾淡金色能量标记过的连接通道,反向流淌了回来,如同回音般,轻轻烙印在了苏瑾的意识深处,与她手腕上那圈淡金色纹路产生了短暂的共鸣。

那坐标信息极其复杂,并非单纯的地理位置,更像是一种多维度的时空标识符。但其中蕴含的某些基础参数(距离、方向、能量特征),却被苏瑾那与“希望之钥”印记深度绑定的意识本能地解析并记忆了下来。

仿佛有一张极其简略、但指向明确的“地图”,被塞进了她的脑海。

紧接着,“锚”的连接波动迅速减弱、平复,仿佛赵磐所在的载具进入了稳定的巡航或休眠状态,又或者远离了某个信号强烈区域。那道反向的恶意侵蚀也彻底消失,仿佛被远远甩开。

苏瑾紧绷的精神骤然一松。

她再也无法支撑,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昏迷。

但这一次,她的眉头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紧锁。苍白的唇角,甚至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

她的右手,无意识地轻轻搭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指尖正好触碰着那圈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纹路。

纹路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车厢内,只剩下引擎的低吼、风雪的呜咽,以及监护仪规律的、微弱的滴答声。

哈兰长老瘫在驾驶座上,大口喘着气,看着导航屏幕上混乱的路径和未知的前方。米卡尔检查着所剩无几的补给和车辆状态,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忧虑。老医疗官守在苏瑾身边,看着监护仪上虽然微弱但不再急剧恶化的生命体征,默默叹了口气。

他们失去了与断钢、赵磐的直接联系,失去了星语者碎片,队伍残缺不全,迷失在狂暴的冰原上,前路未卜。

但苏瑾手腕上那圈无人注意的淡金色纹路,和她昏迷前意识深处留下的那道奇异“坐标回响”,如同黑暗中埋下的两颗种子。

无人知晓,它们将在未来,孕育出怎样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