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遥远回音(1/2)
最先苏醒的不是意识,是痛觉。
一股灼烧般的刺痛,从眉心深处炸开,沿着神经脉络闪电般窜向四肢百骸。苏瑾在无梦的黑暗里骤然绷紧身体,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抽气声。那痛楚如此尖锐,仿佛有烧红的钢针正在颅骨内壁上刻字,每一笔都带着冰与火交织的残酷。
紧接着是冷。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脊椎底部升起,迅速蔓延,将血液都冻结成粘稠的冰渣。她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尽管身体被厚厚的保温材料包裹,尽管车厢内的取暖单元正发出全力运转的低鸣。
但这冷与痛中,却混杂着一丝异样。
不是之前污染侵蚀时那种粘腻、腐败、带着恶意的能量感。而是一种……遥远的呼唤。像隔着厚重冰层传来的、模糊不清的钟声,又像漆黑海面上,来自极远灯塔的一缕微光。那呼唤直接叩击在她眉心那道脆弱的裂纹上,引发一阵阵酥麻的共振。
“赵……磐”
一个名字的碎片,伴随着剧烈的、濒死般的痛苦悸动,毫无征兆地撞进她混沌的感知。
不是声音。是更加直接的意念投射,浸透了决绝、疲惫、以及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庞大的信息流残响。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铁砧”车厢那熟悉又陌生的金属顶棚,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机油和冰冷尘埃的混合气味。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肌肉撕裂般的酸痛。
但这一切感官的复苏,都被眉心那剧烈搏动的异样感覆盖了。
“苏医生?!你醒了!”老医疗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一张布满皱纹和担忧的脸庞出现在她视野上方。他立刻俯身,手指熟练地检查她的瞳孔反应和颈动脉搏动,另一只手已经抓起了旁边的便携监护仪。
苏瑾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音节,只能勉强发出一点气音。她的目光急切地转动,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赵磐应该在这里,他总会守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但视野范围内,只有老医疗官,以及听到动静从车厢前部匆忙赶来的哈兰长老和米卡尔。赵磐不在。断钢指挥官也不在。
一股不祥的预感,混合着眉心印记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悸痛,攥紧了她的心脏。
“他们……在哪?”她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哈兰长老和米卡尔交换了一个沉重而复杂的眼神。老学者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苏瑾女士,你昏迷了很久。赵工和断钢指挥官……他们下去了。去冰渊之门。”
冰渊之门。这个词汇触发了某些记忆碎片——刺骨的寒风、旋转的冰暴、星图碎片幽蓝的光、还有赵磐最后看她的眼神。更多的碎片伴随着眉心的悸痛涌来: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刺目的金白光芒、一只暗红巨爪的恐怖阴影、以及……赵磐意识消散前,那道投向她的、混合着决绝与最后信息的意念脉冲。
她猛地抬手,试图触摸自己滚烫的眉心。手指颤抖着,触碰到那道裂纹。指尖下的皮肤滚烫,裂纹深处,淡金色的光芒正如呼吸般明灭,但在这金色之下,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她自身能量截然不同的淡金色光晕,如同水底折射的月光,若隐若现。
“他的……‘锚’……”苏瑾喃喃道,连她自己都不完全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但它就从意识深处浮现出来,伴随着赵磐最后呼唤带来的信息残响。
“锚?”哈兰长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他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什么锚?苏瑾女士,你感知到了什么?是和赵工有关吗?”
苏瑾艰难地点头,眉心处的搏动愈发强烈,那丝外来的淡金光晕也似乎明亮了一丝。“他……在呼唤……很痛苦……很远……有什么东西……连着我们……”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那模糊的感知,每一个字都耗费巨大的精力。
哈兰长老立刻扑到他的便携终端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米卡尔则协助老医疗官,将几个新的感应贴片贴在苏瑾的额头和手腕,将她的生命体征和能量读数同步到哈兰长老的仪器上。
“能量读数异常!”米卡尔低呼,“苏医生眉心的印记,除了自身的淡金能量和残留的污染读数,现在多了一股……非常微弱但特征明确的外源性共鸣信号!频率……天啊,这频率和之前星语者碎片的某些底层波动有部分吻合,但又加入了赵工的生命场特征!就像……就像碎片的部分权限或者印记,通过某种深层次连接,暂时‘嫁接’或‘投射’到了苏医生身上!”
“是‘守护契约’!或者类似的东西!”哈兰长老盯着屏幕上瀑布般流下的数据,声音激动得发颤,“塔萨尔高等文明中,有记载过一种深度绑定的守护协议,可以在极端情况下,将一方部分关键状态或权限,通过灵魂或能量印记的共鸣,临时传递给另一方!赵工最后激活碎片和仲裁之钥,一定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触发了某种机制,将他与碎片的部分连接状态,以你眉心的‘希望之钥’印记为中转,投射了过来!这道外源共鸣,就是‘锚’!是他留在你这里的生命与状态信标!”
老医疗官听得似懂非懂,但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苏医生现在能感应到赵工的状态?他还活着吗?”
哈兰长老快速分析着数据流:“外源共鸣信号虽然极其微弱,但稳定存在,没有消散迹象。这通常意味着源头——也就是赵工——的生命体征虽然可能非常微弱,但依旧存在,意识也未彻底消亡。而且……”他指着屏幕上一段复杂的波形,“这‘锚’不仅在传递状态,似乎……还在吸收苏瑾女士印记自然散逸的、非常微弱的净化能量,进行自我维持和微弱的反馈循环。它在试图保持存在!”
苏瑾听着这些分析,眉心处的悸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感觉。她闭上眼睛,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道外来的“锚”上。
模糊的、破碎的感知画面,如同水下的倒影,开始在她黑暗的视野中晃动:
——无尽的金白色光芒,仿佛要融化一切的温暖与空无
——一个巨大、光滑、银灰色的球形空间,中央矗立着散发纯净银光的六棱柱
——一只暗红色的、充满恶意的能量巨爪,撕开光芒,抓向某个即将消散的虚影
——最后时刻,那道凝聚了所有意念的脉冲,跨越虚空,投向了她
还有……手腕。赵磐的手腕上,似乎缠绕着什么……淡金色的……和她印记相连的
“他……还活着……但很危险……”苏瑾再次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右手手腕内侧。那里的皮肤上,不知何时,也浮现出了一圈极其淡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纹路,与她眉心的印记、与那道“锚”的波动,隐隐共鸣。“‘锚’……连在这里……也在那里……”她试图解释那玄妙的连接感。
就在这时,车厢外传来更加剧烈的震动!不是车辆行驶的颠簸,而是整个冰原断崖边缘的剧烈摇晃!
“外面!风暴又加强了!还有……冰层下面有东西在动!”负责在“铁骡”车上警戒的那名裁决者队员急促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
哈兰长老和米卡尔立刻扑到车窗边。透过被冰霜不断覆盖又刮开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暴风雪已经演变成了真正的白色地狱。能见度降至几乎为零,狂风卷起的雪粒和冰晶疯狂抽打着车体,发出密集的爆豆般声响。更令人心悸的是脚下传来的隆隆震动,仿佛有庞然大物在冻土深处翻身。
“是冰渊之门方向能量剧变引发的连锁反应!”哈兰长老脸色发白,“赵工他们成功激活了净化,但也彻底搅动了这片区域的能量平衡!冰层结构不稳定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断崖边缘!”
“可是指挥官和赵工他们……”米卡尔急道。
“相信指挥官的计划!他们启动了仲裁之钥,一定有撤离的后手!我们现在留在这里,只会被崩塌的冰崖埋葬,或者被下面被惊动的更多守卫撕碎!”哈兰长老吼着,已经转身冲向驾驶位,“医疗官,固定好苏瑾女士!米卡尔,帮我启动车辆,我们得冲出去!”
老医疗官手忙脚乱地用加固带将苏瑾连同担架牢牢固定在车厢地板上。苏瑾没有抗拒,她的全部心神,依旧系在那道遥远的“锚”上。外面的天崩地裂仿佛成了背景噪音,眉心和手腕处传来的、微弱的共鸣牵引,才是她世界里最真实的存在。
她感到那“锚”的波动,在外部环境剧变和自己集中关注的刺激下,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点。不再是单纯的痛苦和遥远呼唤,而是开始传递一些更加具体、但依旧模糊的环境信息片段:
——一种失重般的漂浮感
——平稳的、低沉的机械运转声
——冰冷的、带有金属和臭氧味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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