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锈钥开库,血诏成饵(1/2)
那个驾车的马夫是个生面孔,帽檐压得极低,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的烟尘里,惊蛰才从城南破庙那尊缺了半个脑袋的土地像背后转出来。
她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顺手从供桌上摸了个还没烂透的野梨,随便擦了擦,咬了一口。
又涩又酸,难吃得让人腮帮子发紧。
“去吧。”她把吃了一半的梨扔给蹲在墙角的几个乞丐,“按我教的话去喊,喊得越响,晚上的肉包子越多。”
那几个“乞丐”其实是换了装的玄鹰暗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接过半个梨就像接过了圣旨,一溜烟散进了人堆里。
不到半日,长安城的市井坊间就炸开了锅。
流言这东西,比瘟疫传得还快——国公府那个早就被查封的地窖里,竟然还藏着几百架足以把皇宫射成筛子的火弩!
惊蛰没急着回察弊司,她在街边找了个面摊,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碗只有两根青菜的阳春面。
入夜,西市的一间废弃茶肆。
这地方早年间死过人,晦气重,平时连野狗都绕着走。
惊蛰此刻正缩在二楼雅间那面夹墙里。
这夹墙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站立,木板缝隙里透进来的霉味混着耗子尿骚味,直往鼻子里钻。
她屏住呼吸,尽量调整姿势,让已经开始发麻的左腿稍微舒服一点。
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两个压抑且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你是想害死咱家吗?”这声音尖细,带着刻意压低的颤音,是工部尚书刘贺,“这时候把那把钥匙扔在地窖,那是把刀往我脖子上架!”
“大人慎言。”另一个声音苍老沙哑,透着一股腐朽气,正是那个本该早就流放千里的国公府老管家,“当年若不是您借着‘调拨边军’的名头,把那三百具火弩转进国公府,太子那边的几位硬骨头大人,也没那么容易‘暴病而亡’吧?”
夹墙里,惊蛰的瞳孔猛地一缩。
原来永昌三年的那场“时疫”,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定点清除。
“闭嘴!”刘贺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那女人……那个李氏,当年不是去监工的吗?她人都不见了,账本也没了,现在冒出来一把钥匙,你让我怎么睡得着?”
“李氏确实是去监视国公府有没有在事后销毁证据的。”老管家冷笑一声,“可谁知道她是不是留了一手?大人,这火,您不放也得放。只有把工部的库房烧干净了,那把钥匙才彻底成了废铁。”
惊蛰在黑暗中勾了勾嘴角。
鱼咬钩了,而且咬得很深。
次日清晨,大明宫。
武曌今日没上朝,只在紫宸殿的偏厅里逗弄一只波斯进贡的白猫。
惊蛰跪在地上,双手高举过头顶。
掌心里,托着那把从地窖里带回来的、锈迹斑斑的钥匙。
“臣无能。”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一丝惶恐,“这钥匙锈蚀太重,昨夜臣试着去开工部库房的锁,刚一插进去,里面的弹子就卡死了。如今钥匙废了,锁也废了,库房……打不开了。”
武曌的手指在白猫的脊背上轻轻划过,那猫舒服地呼噜了一声。
“废了?”
女帝抬起眼皮,目光像两把冰锥,在那把锈钥匙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惊蛰脸上。
“你是想告诉朕,你忙活了一大圈,就捡回来一块废铁?”
惊蛰没抬头,也没辩解,依然维持着举托的姿势:“是臣办事不力。”
大殿里静得可怕,只有那只猫偶尔发出的细微叫声。
过了许久,武曌忽然轻笑了一声。
她随手把那只名贵的波斯猫扔在一边,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一物,“咣当”一声丢在惊蛰面前的金砖上。
那是一把崭新的铜钥,齿纹繁复,在昏暗的殿内闪着寒光。
惊蛰看着那把钥匙,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这是工部火器库的真正密钥。
“工部那把,从一开始就是备用的伪钥。”武曌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头顶飘下来,“真正的钥匙,这三年来一直就在朕的御案上压着镇纸。你以为朕这三年是在睡觉吗?”
惊蛰缓缓放下手,将那把真钥匙捡起来,握在手里。
冰凉,沉重,带着帝王算无遗策的压迫感。
“陛下圣明。”她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惊慌,反而透出一丝狡黠,“臣故意示弱,说钥匙坏了,就是为了逼他们自己动手。毕竟,只有死人或者灰烬,才不会说话。”
武曌盯着她看了半晌,眼底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既如此,那就去收网吧。别让朕失望。”
是夜,月黑风高。
工部衙门后院的火器库外,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翻墙而入。
火折子刚亮起,还没来得及扔向那一堆早就泼了火油的账册,四周忽然火光大作。
并不是他们点的火。
无数支火把瞬间亮起,将这小小的院落照得如同白昼。
惊蛰站在墙头,一身玄甲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她没下令抓人,反而一挥手,身后的玄鹰暗卫将十几捆干柴扔在库房门口,直接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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