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锈钥开库,血诏成饵(2/2)
浓烟瞬间滚滚而入。
“陛下有令!”惊蛰的声音穿透烟雾,冷得像铁,“只诛首恶刘贺,余者若肯自首交账,免死!若负隅顽抗,那就陪着这库房一起烧成灰!”
这招“反向纵火”太损了。
本来是来烧证据的,现在却被困在火场里成了熏老鼠。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库房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撞开。
一个身穿主簿官服的中年男人,捂着口鼻,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怀里死死抱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招!我全招!别烧了!”
刘贺紧随其后冲出来,手里还提着刀,想要去砍那个主簿,却被早已埋伏在侧的阿月一脚踹在膝盖窝里,脸朝下狠狠砸在青石板上,两颗门牙直接崩飞。
半个时辰后,察弊司刑房。
那本从火场里抢出来的账册摊开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永昌三年那批火弩的去向,以及——一份刺杀名单。
惊蛰的手指顺着名单往下滑,指尖忽然停住了。
在那一长串早已作古的大臣名字最后,赫然写着两个字:李氏。
备注一栏里只有四个字:知情,灭口。
惊蛰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和她在枯井残诏里看到的“假死脱身”完全对不上!
如果是“灭口”,那说明李氏根本不是武曌的棋子,而是一个知道了太多秘密、被双方都视为弃子的牺牲品。
那武曌给她的那道残诏……
惊蛰猛地站起身,抓起账册就往外冲。
“大人,去哪?”阿月在后面喊。
“进宫!”
此时已是深夜,宫门早已落锁,但惊蛰手里有武曌特赐的通行令牌。
她一路狂奔至观星台。
高台之上,寒风凛冽。
武曌没有穿龙袍,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素白鹤氅,正站在巨大的浑天仪前,对着夜空焚香。
香案上,放着一道明黄色的诏书。
惊蛰放轻脚步走过去,借着香炉里微弱的火光,看清了那诏书上的字。
“……曾宫女李氏,贞烈淑慎,永昌三年为国捐躯,特追赠三品诰命,谥号‘忠烈’……”
那方鲜红的玉玺印,就在落款处,红得刺眼,像是刚流出来的血。
惊蛰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锤了一下,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你来了。”
武曌没有回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看到那份名单了?”
“看到了。”惊蛰的声音有些哑,“她是弃子。”
“她是刀。”武曌转过身,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苍白而冷硬,“有些刀,造出来就是为了折断的。她不死,国公府就不会安心露出破绽;她不死,朕就没理由在三年后的今天,把这满朝的沉疴烂肉一刀剜掉。”
惊蛰死死盯着那道追封的诏书:“所以这份诏书,您三年前就写好了?”
“是。”
武曌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掩饰,“朕许不了她生前的荣华,便许她身后的哀荣。这是朕能给的,最大的仁慈。”
惊蛰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就是帝王。
在武曌的棋盘上,没有无辜者,只有有用的死人和无用的活人。
李氏是用命填了那个坑,而她惊蛰,现在正站在这个坑边,手里握着那个沾血的账本,成了下一个填坑的人。
“把账本留下。”武曌伸出手,宽大的袖口在风中翻飞,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色飞蛾,“这出戏,该谢幕了。”
惊蛰沉默着,将怀里那本还带着烟火气的账册,慢慢放在了香案上。
就在她的手指离开账册的那一瞬间,一阵大风刮过,香炉里的火星被卷起,落在那道从未颁布的诏书上。
明黄色的绢布瞬间燃烧起来。
火光映在武曌的瞳孔里,跳动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惊蛰,”女帝的声音在火光中幽幽响起,“你也想做忠烈吗?”
惊蛰抬起头,迎着那灼人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臣不想做忠烈。”
她后退半步,单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把宁折不弯的孤刀。
“臣只想活着,看陛下把这这盘棋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