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断簪引线,枯井藏诏(1/2)

那奏折递上去后,惊蛰没回那此时必定人声鼎沸的察弊司。

她拐进了掖庭最西边的旧狱。

这里早就废了,连看守的老鼠都懒得光顾。

只有几根断裂的铁链挂在墙上,被穿堂风一吹,发出类似咽喉被扼住时的咯吱声。

永昌年间,这里关过百来个宫人,后来抬出去的时候,大多轻得像把柴火。

惊蛰没点灯,全凭那点儿从气窗漏进来的惨白月光认路。

脚下的干草发霉发脆,踩上去没有声音,反倒像陷进了一层腐肉里。

她停在第三间牢房门口,那是李氏当年被提审前待过的地方。

墙角的一块青砖看着和其他没两样,满是黑苔。

惊蛰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沿着砖缝抠了进去。

指尖触到了一点硬物。不是石头,触感温吞,带着木头的纹理。

她稍一用力,那东西被抠了出来。

是一枚褪色的梨木珠子,大概是哪串佛珠散落的残骸。

借着月光,能看见珠子内侧用指甲极深地刻着几个极小的字:癸卯三更,西角门。

癸卯,正是永昌三年。

惊蛰把珠子收进掌心,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粗糙的刻痕。

死人不会说话,但死人留下的东西,有时候比活人的嘴更有准头。

子时刚过,浣衣局西侧的夹道里。

惊蛰那一身扎眼的玄色官袍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

头发胡乱挽了个纂儿,脸上抹了层锅灰,手里提着半桶馊了的泔水,低着头,活脱脱一个刚做完苦力的粗使婢女。

西角门平时不开,只在夜里留给倒夜香和运泔水的下人走动。

此时,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监正靠在门垛子上打盹。

他很老了,满脸的老年斑像是一层洗不掉的霉点。

这人叫老康,也是从永昌年间活下来的老人,以前是内侍省的录事,后来据说一场高烧烧坏了耳朵和嗓子,就被人发配到这儿看门。

惊蛰拎着桶走过去,脚下一滑,“咣当”一声,泔水桶翻倒,酸臭的汁水溅了老康一裤腿。

老太监猛地惊醒,浑浊的眼珠子里闪过一丝惊恐,张着没牙的嘴就要比划。

惊蛰没退,反倒一步抢上前,用袖子去给他擦裤腿。

借着身体的遮挡,她冰凉的指尖精准地扣住了老太监满是褶皱的手掌。

一笔,一划。

她在老康的手心里写了个“梅”字。

老太监那原本浑浊呆滞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骤然紧缩。

他干瘦的身子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像是触电般想要抽回手,却被惊蛰死死按住。

惊蛰抬起头,那张涂满锅灰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死死盯着他。

老康的喉咙里发出风箱破损般的赫赫声,僵持了片刻,他终于哆哆嗦嗦地把另一只手伸进贴身的衣襟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指甲盖大小、边缘已经烧焦的残纸。

他没敢递,只是飞快地往惊蛰袖口里一塞,然后像是见了鬼一样,用力把惊蛰推开,抓起旁边的扫帚就要赶人。

惊蛰顺势捡起桶,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夜色里。

回到住处,点上灯。

惊蛰把那片焦纸平铺在桌上。

纸被火燎过,脆得一碰就碎。

她屏住呼吸,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点显影粉,小心翼翼地吹散在纸面上。

字迹在粉末下显现,只有八个字:国公府地窖,铁匣藏图。

“啪”的一声轻响。

惊蛰手里的火折子亮起,火苗瞬间舔上了那片残纸。

国公府,那是先帝时期最显赫的门第,也是永昌案中被武曌连根拔起的几大世家之首。

如果当年那批消失的火器真的和国公府有关,那所谓“工部调拨失误”,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幌子。

有人借着给边关运粮道的名义,把火器运进了京城,藏进了国公府。

这哪里是贪腐,这是谋逆的本钱。

火苗燃尽,最后一抹纸灰落在窗台上,被夜风一吹,散得干干净净。

这是规矩。

线索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她一个察弊司协理官能擅自做主的了。

那灰烬,就是她递给宫里的信号——肉已在案,只等刀落。

次日清晨,含凉殿偏阁。

这里不比正殿肃穆,四面透风,纱帘被吹得起起伏伏。

殿内没留人。

武曌穿着一身宽松的常服,头发随意披散着,没戴冠冕,却让人不敢直视。

案几上,放着那只惊蛰熟悉的青瓷盏。

里面盛的不是茶,是浓得化不开的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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