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哑棋开口,说的却是谎(2/2)

惊蛰利落地割下那人的一角衣袖,塞进怀里,然后像拎死狗一样,将人拖进了黑暗深处。

次日正午,察弊司。

崔明礼是被“请”来的。

他进门的时候,脸色惨白如纸,眼底有着一夜未眠的青黑。

惊蛰坐在案后,正在慢条斯理地用剪刀修剪着一盆吊兰。

见他进来,她也没抬头,只是指了指桌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崔医官,这是我特意让人熬的安神汤,趁热喝。”

崔明礼勉强扯出一丝笑,伸手去端那只碗。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瓷碗的瞬间,惊蛰忽然开口:“昨晚,太医院废药窖里的老鼠挺多。”

“咣当!”

药碗翻倒,滚烫的褐色汤汁泼了一桌,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落在崔明礼昂贵的官靴上。

崔明礼的手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协理官……此话何意?”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含着沙砾。

惊蛰放下剪刀,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崔明礼,你是聪明人。”她从袖中掏出那半块昨晚割下的衣角,扔在满是药汁的桌面上,“这布料,你认得吧?永昌三年的内造贡缎,只有当年太医院负责给先帝熬药的御用药童才有资格穿。那个去废药窖销毁名单的人,是你弟弟崔明远,对吗?”

崔明礼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满地狼藉中。

这一刻,他所有的沉稳、所有的算计都崩塌了。

“他不知情!他真的不知情!”崔明礼死死抓住惊蛰的袍角,眼泪夺眶而出,“当年送火折子给王副使,是被裴相的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的!他若不去,我就得死!昨晚……昨晚他只是想去拿回当年的证据,他只是想救我……”

惊蛰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

在这吃人的皇宫里,软肋就是死穴。

崔明礼的软肋,就是那个一直被他藏在暗处、如今却沦为“灰线”弃子的弟弟。

“想救他?”

惊蛰冷冷一笑,从怀里摸出那个油纸包——那是昨晚缴获的名单。

当着崔明礼的面,她点燃了火折子。

火焰舔舐着油纸,瞬间吞噬了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

崔明礼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团火焰化为灰烬。

“名单毁了,人我也没交给刑部。”惊蛰拍了拍手上的纸灰,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我给陛下的奏章里,只会写‘灰线遭人渗透,线索中断’,绝不会出现‘崔明远’这三个字。”

崔明礼像是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激与震恐。

“但你要记住。”

惊蛰弯下腰,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你再敢瞒我,我就亲手把你弟弟的名字,刻在察弊司的生死簿上。”

“谢……谢协理官不杀之恩……”崔明礼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直到崔明礼踉跄着退出去,惊蛰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她转过身,背靠着窗台,从袖口的夹层里摸出半片烧焦的布料。

那是她今晨从自己那件压箱底的旧官袍上剪下来的。

昨晚那人身上根本没有什么“永昌”字样的贡缎,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灰线死士。

她是在赌,赌崔明礼心中有鬼,赌他对那段“永昌三年”的往事恐惧到了极点。

只要一点点虚假的暗示,就能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这就是审讯的艺术。

窗外,午门的钟鼓声沉闷地敲响。

惊蛰将那片假证物在指尖碾碎,目光投向远处巍峨的太极殿。

“崔明礼的嘴撬开了,裴相的尾巴也抓住了。”她喃喃自语,“接下来,该轮到我自己‘犯错’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冠,从案头抽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奏折,上面只有两行字,却足以在朝堂上掀起惊涛骇浪。

那是她给自己挖的坑,也是给女帝递的下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