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她烧的不是房子,是规矩(2/2)
抓一个送药的小喽啰没用,那是打草惊蛇。
那宦官做完手脚便退了出去。
半刻钟后,阿月扮作洒扫的宫女推门而入,借着擦拭桌案的机会,指尖在那个盛药的瓷碗底部抹过。
极微量的麻沸散粉末,无色无味,遇热即化。
次日清晨,那个送药的宦官在出宫采办的途中突然昏厥,口吐白沫。
早已等候多时的影卫并没有把他送去医馆,而是直接拖进了最近的一处废弃磨坊。
都不用上大刑,一桶冰水泼下去,再加上惊蛰那把贴着眼皮划过的匕首,那宦官就尿了裤子。
“是……是裴员外郎!裴延祚!”宦官哭喊着,“他说那是给陛下安神的补药,只要开了窗,让药气散出去引路,就能保大周国运……奴才真的不知道那是毒啊!”
裴延祚,裴元昭的亲侄子,现任兵部员外郎。
原来老狐狸躲在家里绝食装死,是让小狐狸在外面兴风作浪。
惊蛰拿到供词,转身就走。
“去哪?回宫复命?”阿月跟在身后问。
“不。”惊蛰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去裴延祚的宅子。晚一刻,证据就没了。”
那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夜晚。
裴延祚的宅邸被几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包围。
没有圣旨,没有刑部的批文,只有惊蛰那张冷得像铁一样的脸。
书房的暗格被暴力砸开,里面藏着七封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密信。
信上的火漆印着兵部的印鉴,内容却让人触目惊心——伪造女帝口谕,命西北边军三位将领“清君侧”,借口朝中有奸佞乱政。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国运”。
若是这几封信送出去,边关必乱,到时候裴家振臂一呼,便是勤王的大功臣。
阿月捧着信,手都在抖:“头儿,这得赶紧呈给陛下。”
惊蛰从阿月手里抽走信件,借着火折子的光扫了一眼,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找三个腿脚快的兄弟。”惊蛰将信件分成三份,重新封好,“一份扔进御史台大夫家后院的井边,一份插在大理寺卿床头的飞镖上,最后一份,送到尚书省那帮老学究的早茶桌上。”
阿月瞪大了眼睛:“这……这是要捅破天啊!不先禀报陛下,这是僭越!”
“陛下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惊蛰翻身上马,声音随着马蹄声消散在夜风里,“只有全天下都知道裴家要反,陛下杀人的刀,才不会被人说是暴戾。”
次日早朝,太极殿上炸了锅。
御史台、大理寺、尚书省三大衙门的长官联名上奏,一个个面红耳赤,手里挥舞着那些从自家后院、床头捡来的“罪证”,要求彻查兵部员外郎裴延祚。
铁证如山,群情激奋。
武曌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台下乱成一团的朝臣,目光穿过重重冕旒,落在了殿外那道笔直的身影上。
她缓缓站起身,从袖中取出那几封所谓的“密信”原件——那是惊蛰在散布副本之前,通过影司秘密呈上来的。
“朕的旨意,何时轮到别人代写了?”
武曌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她将信件丢入面前的铜炉,火舌瞬间吞噬了纸张。
“传朕旨意,裴延祚伪造圣谕,意图谋反,裴氏一族,除爵,抄家,九族……下狱。”
朝堂上一片死寂,只能听见铜炉里纸张燃烧的噼啪声。
散朝时,惊蛰依旧站在殿外的廊柱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
两个路过的小黄门低着头匆匆走过,其中一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道背影,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听说是那位把证据捅给各大衙门的……她这哪是办案啊。”
“嘘——”另一个赶紧捂住他的嘴,“别乱说。”
“那女人……她烧的不是宅子,是规矩。”
惊蛰听见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指甲缝里残留的一点紫河车药渣的暗红,轻轻搓了搓手指。
规矩?
那是给活人定的。
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想活下去,就得先变成鬼。
而此时的太医院值房内,崔明礼正趴在案几上,手里死死攥着那支秃了毛的狼毫笔。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惊蛰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还有那个在药渣池里翻涌的紫河车。
案上的宣纸已经被墨汁浸透,上面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地写着同一个句子,像是一种绝望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