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她烧的不是房子,是规矩(1/2)
雨水顺着斗篷边缘滴进污泥里,溅起细微的灰点。
惊蛰蹲在太医院后巷那个令人作呕的药渣池边,手里拿着一根从旁边枯树上折下来的树枝,在一堆发黑腐烂的草药渣里翻搅。
这里只有腐烂的味道,像是把几百斤生姜和死鱼捂在棉被里发酵了半个月。
她停下了动作。
树枝挑起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不是草根,而是一块暗红色的、带着腥气的肉干残片。
紫河车。
这东西在大周律例里属于禁药,唯有皇室宗亲重病且得特批方可入药。
惊蛰凑近闻了闻,除了腥气,还有股奇怪的甜味。
这紫河车不是干制的,是新鲜烘焙后混在治疗风寒的麻黄渣子里倒出来的。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是靴底踩在湿青苔上的声音。
“查到了。”阿月撑着一把油纸伞,将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内库的账房记录,这东西是以‘安胎饮’的名义领走的。签批的人叫赵福海,前尚药奉御,上个月因为贪杯误事已经被革职了。但这都不是重点。”
阿月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经手去取药的小太监,是尚食局的一名黄门副使。之前我在裴府那个被捅死的幕僚身上,见过这人的对牌。”
又是裴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惊蛰扔掉手里的树枝,在那块紫河车残片上擦了擦手套上的泥,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裴元昭那是装病,但这宫里,怕是有人真病了,还得靠这种阴损的玩意儿吊着命。
一个时辰后,宫外“一品香”茶肆。
这里的茶很次,茶叶沫子浮在水面上,像一层绿色的浮萍。
崔明礼坐在角落里,双手捧着那个粗瓷茶碗,指关节白得吓人。
他没敢喝,只是死死盯着对面正在剥花生的惊蛰。
惊蛰把花生壳捏碎,吹掉红衣,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崔太医,这花生没炒熟,有点生腥气。”她把装着药渣残片的布包往桌上一推,发出沉闷的声响,“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崔明礼哆嗦了一下,茶水洒出来几滴烫在手背上:“惊蛰姑娘,下官……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紫河车的事,是掉脑袋的大罪,下官早已不碰那些权贵的方子了。”
“你是没碰。”惊蛰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身子微微前倾,那双眼睛像两把刚磨好的剔骨刀,“但你的印章碰了。”
崔明礼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昨夜丑时,有人拿着你的私印,去太医院药库开了三钱‘养神散’。那剂量,若是给常人吃了,能让人连着三天看见过世的太奶。”惊蛰从袖口抽出一张拓印的单据,轻轻压在那包药渣上,“崔太医,你的印匣子,昨晚是不是没锁好?”
崔明礼的脸瞬间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他昨晚当值时确实打了个盹,醒来时印匣位置似乎挪动了半分,但他并未深究。
“这……这是栽赃!”
“是不是栽赃,大理寺不听解释,他们只看印鉴。”惊蛰站起身,随手丢下一块碎银子在桌上,“想活过这个月,就去查。我要知道,这半个月来,到底是谁在偷偷用这些见不得光的猛药。”
崔明礼看着那张单据,那是他的死刑判决书,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别无选择。
当晚,太医院密档库的灯火比平日晚熄了半个时辰。
崔明礼借口整理旧案,翻遍了近二十日的御医轮值日志和送药记录。
他的手一直在抖,直到他在一堆不起眼的杂项里发现了一个规律:每逢单日寅时,也就是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总有一份没有署名的“静心丸”被送往通政殿偏阁。
通政殿偏阁,那是女帝批阅绝密奏章、偶尔小憩的地方。
更让崔明礼头皮发麻的是,负责送药的宦官都不是固定的人,而是由内侍省临时指派,送完药的第二天,这些人就会以各种理由被调离皇城,去守皇陵或是发配边地。
这是在灭口。
他颤颤巍巍地将这些记录誊抄在一张薄纸上,夹在一本《伤寒论》的夹层里。
深夜出宫时,影司的暗哨拦住了他,但还没等搜身,惊蛰的手令就到了——放行。
消息传到紫微城时,武曌正在修剪一盆兰花。
听完惊蛰的汇报,这位女帝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根枯黄的叶子。
“让他接着送。”武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倒要看看,这药到底是要送给谁的。”
第三日寅时,夜色最浓重的时候。
通政殿偏阁的横梁之上,惊蛰像一只收敛了气息的蝙蝠,整个人几乎贴在阴影里。
楼下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面生的宦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他脚步很轻,落地无声,显然是有功夫底子的。
那人将托盘放在案几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躬身退出,而是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悄悄拨开了窗栓。
这是在留门。
惊蛰的手指扣在腰间的短刀上,却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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