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沉睡者与守望者(1/2)

1951年5月8日,天津总医院特殊监护病房。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地面上切割出一道道光栅。苏曼卿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电子音。她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更加苍白,几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

沈砚之在病房外的观察窗前站了一夜。透过玻璃,他能看到她胸口的微弱起伏——那是呼吸机在工作,不是她自主的呼吸。林静之教授说,她的自主呼吸每分钟只有两到三次,浅得几乎检测不到。

“沈工,您去休息一下吧。”周晓阳端着早餐走过来,眼圈乌黑,显然也没睡好。

“我不累。”沈砚之接过搪瓷缸,里面是小米粥和馒头,“林教授那边有进展吗?”

“还在分析。那些凝胶样本的成分太复杂了,有些物质仪器识别不出来。”周晓阳压低声音,“而且……医院领导刚才来过,问这种情况要不要上报卫生部特殊病例。”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等林教授初步报告出来再决定。”

沈砚之点头。他理解医院的顾虑,苏曼卿的状态确实超出了常规医学认知。但他更担心的是,一旦这件事扩散出去,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危险——林瀚文和那些潜伏者可能还在活动。

上午九点,林静之终于从实验室出来,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报告纸。

“有发现?”沈砚之立即迎上去。

“有一些。”林静之面色疲惫但眼神专注,“我们分析了凝胶的化学成分。它主要由三种物质构成:一是从某种矿物中提取的硅基胶体;二是放射性镭-226的衰变产物,但浓度极低;三是最复杂的部分——一种从未见过的有机-无机复合物。”

她翻开报告,指着色谱图上的异常峰:“这种复合物含有碳、氮、氧、磷等生命必需元素,但排列方式完全不同于已知的任何生物大分子。它似乎……具有某种信息储存功能。”

“信息储存?”

“就像dna存储遗传信息一样,这种复合物可能也存储着信息。我们正在尝试破译它的结构密码。”林静之停顿了一下,“更惊人的是,在苏曼卿同志的血液中,我们发现了同样的复合物颗粒,而且它们已经……整合进了她的细胞核。”

沈砚之的心沉了一下:“整合?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些颗粒不是简单地漂浮在血液里,而是嵌入了她的遗传物质中。我们对比了她1949年的血液样本和现在的样本,发现基因序列有……微小但明确的变化。”

“她被改变了?”沈砚之的声音发紧。

“改变这个词可能太重。更准确地说,是适应。”林静之斟酌着措辞,“‘零号’或凝胶中的这种物质,似乎能与宿主细胞形成共生关系。它维持宿主的基础代谢,同时……可能赋予宿主某些特殊能力。”

“什么能力?”

“还不知道。但赵光华的笔记中提到,日本研究人员曾观察到实验体‘生命力异常顽强’,‘创伤愈合速度加快’。如果这些记录属实……”

沈砚之想起苏曼卿身上的枪伤和刑讯伤痕。1949年她被捕时,遭受了严酷的拷打,医生曾判断她内脏受损严重,生存希望渺茫。但她不仅活了下来,还在没有医疗条件的情况下在地下存活了两年。

“所以‘零号’可能是一种……生物增强剂?”他艰难地问。

“也可能是生命维持系统。”林静之纠正道,“日本人可能想用它来实现长期太空旅行或深海探索,让人类进入休眠状态。但他们没完全成功——实验体都死了,除了苏曼卿同志。”

“为什么她能存活?”

“不知道。”林静之坦白,“可能和她的身体状况有关——重伤状态反而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可能和她的基因有关——某些人天生具有适应性;也可能纯粹是运气。”

沈砚之望向病房里的苏曼卿。如果林静之的推测正确,那么她现在的状态不是疾病,而是一种人为诱导的生命形式。唤醒她,可能意味着打破这种脆弱的平衡。

“唤醒的风险有多大?”

“很大。”林静之严肃地说,“强行刺激可能引发免疫风暴,或者导致那些复合物失控。最坏的情况是……她体内的物质可能具有传染性。”

“传染?”

“这些纳米级颗粒理论上可以通过体液传播。如果它们能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林静之没有说完,但意思明确。

沈砚之感到一阵寒意。赵光华笔记中那些“实验体相继死亡”的记录,也许不是因为实验失败,而是因为某种连锁反应?

“需要隔离吗?”

“已经隔离了。这间病房是负压设计,所有医护人员穿三级防护。但你……”林静之看着他,“你昨晚在病房里待了很久,接触了她的皮肤。我们需要对你进行血液检测。”

沈砚之伸出胳膊:“现在就可以抽。”

抽血完成后,林静之继续:“还有一个发现。在那些从古墓带回的文件中,我们找到了一本实验日志,是日文写的,但有中文批注。批注的笔迹……我们对比了样本,很可能是赵光华本人。”

“日志里说什么?”

“记录了1942年到1944年的实验过程。日本人从战国古墓中提取了‘原初物质’,试图复制它的结构。他们失败了很多次,直到1943年底,一个叫‘松本’的博士提出新理论:这种物质不是单纯的化学复合物,而是一种‘生命信息载体’。”

林静之翻到日志的某一页,上面有复杂的化学式和潦草的手写注释:“松本认为,这种物质能记录生物体的完整信息,并在适当条件下‘重建’生物体。他们称之为‘生命蓝图’。”

“重建生物体?”沈砚之想起那些关于古代“异气”的记载,“像复活?”

“更像……备份和恢复。”林静之说,“想象一下,如果一个人的全部生命信息被这种物质记录保存,那么即使身体死亡,只要信息还在,理论上就可以重新构建出一个相同的个体。”

这想法太疯狂,沈砚之一时难以接受。但如果是真的,就能解释为什么苏曼卿在凝胶中两年身体没有腐败——不是没有腐败,而是被持续“修复”着。

“日本人成功了吗?”

“日志记载,1944年5月,他们首次在小白鼠身上观察到‘信息记录现象’。但接下来的一页被撕掉了,后面直接跳到1944年8月,记录着‘实验体出现不可控变异,终止第一阶段’。”

“所以他们没有完全掌握。”

“对。但赵光华的批注很有意思。”林静之指向页边空白处的中文小字,“这里写着:‘方向错误。非重建,乃共生。物质非工具,乃生命。’”

“他认为这种物质本身就是生命形式?”

“似乎如此。在后面几页,赵光华写道:‘吾观此物,有若苔藓,静默生长,与人共存。日人欲驯之,反被噬。当循其性,而非强改。’”

沈砚之思考着这些话。如果“零号”不是武器,不是工具,而是一种独立的生命形式,那么日本人的研究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他们想控制它、利用它,结果引发了灾难。

而苏曼卿能够存活,也许正是因为没有抵抗,而是……接纳?

“林教授,如果这种物质真的有意识,或者某种生命本能,它为什么要进入人体?”

“为了生存。”林静之毫不犹豫地说,“所有生命的第一本能都是生存和繁衍。如果这种物质需要宿主才能‘激活’,那么寻找合适的宿主就是它的生存策略。”

“那曼卿对它来说是什么?宿主?还是……共生伙伴?”

“这就要问她本人了。”林静之望向病房,“如果她能醒来。”

上午十点,沈砚之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一切正常,没有检测到不明颗粒。

“你没有被感染。”林静之似乎松了口气,“但这很奇怪。你接触了她的皮肤,理论上应该有物质转移。”

“可能它有选择性。”沈砚之猜测,“或者……它知道我不是合适宿主。”

话音刚落,两人都愣住了。这个推测太大胆,几乎接近玄学。

但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沈工,上海方面紧急通讯。”

沈砚之快步走到指挥室,接通了与王振华的通话。

“砚之,我们有重大发现。”王振华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兴奋,“昨天夜里,我们突袭了林瀚文在上海西郊的藏身处。他跑了,但留下了大量资料。”

“什么资料?”

“日本‘仁科研究所’的完整档案——就是研究‘零号’的那个机构。还有更惊人的:1945年日本投降前夕,仁科研究所的部分研究人员没有回国,而是被国民党军统秘密接收,继续进行研究。”

沈砚之握紧了听筒:“军统也参与了?”

“不止军统。档案显示,1946年到1948年,研究由军统和美国战略情报局(oss)共同资助。美国人提供了设备和资金,想获得研究成果。”

“他们想要什么?”

“冷战开始了,美国人想获得任何可能对抗苏联的‘超级武器’。‘零号’的生物特性让他们看到了可能性——制造可控的生物战士,或者……长生不老的技术。”

沈砚之感到一阵恶心。一场战争结束了,另一场更隐蔽的战争开始了。而苏曼卿,成了这场战争中的实验品,被各方争夺。

“林瀚文在其中是什么角色?”

“他是中间人。1946年,他以生物学教授的身份被军统招募,负责与留下的日本研究人员沟通。1949年国民党溃败时,他奉命销毁研究资料,但他偷偷保留了一份,想用这个做投名状,换取在新中国的地位。”

“结果呢?”

“他联系了相关部门,但没人相信他。那些关于‘生命蓝图’、‘共生体’的理论太超前,被当成了疯话。直到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他才又看到了机会——如果‘零号’真的能制造超级士兵……”

沈砚之明白了。林瀚文不是单纯的潜伏特务,而是一个科学狂人,一个想把禁忌研究继续下去的疯子。他找到沈砚之,不是为了救苏曼卿,而是想获得研究样本,继续他的“伟大事业”。

“他现在在哪里?”

“我们在他的住处发现了去广州的车票存根,还有一张香港的船票预订单。他可能想逃往香港,甚至台湾。”

“必须截住他。”沈砚之斩钉截铁,“他知道太多秘密,如果落到台湾或美国人手里……”

“我已经通知了沿途关卡。但砚之,还有一个更紧急的问题。”王振华的声音凝重起来,“档案里有一份1948年的实验报告,记载了一个可怕的现象:当两个‘感染者’近距离接触时,他们体内的‘零号’物质会发生‘共振’,可能导致物质活性急剧增强。”

沈砚之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体内有微量物质,苏曼卿体内有大量物质,你们的接触可能会……唤醒她体内的东西,但也可能引发不可控反应。”

“我检测过了,我体内没有。”

“表面检测可能查不出来。那些物质有潜伏期,可以藏在骨髓或神经系统中。”王振华停顿了一下,“砚之,为了安全,你暂时不要靠近她。”

沈砚之望向观察窗,苏曼卿安静地躺在那里,像等待被吻醒的睡美人。但这不是童话,而是充满未知危险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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