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归途暗涌(2/2)

车辆驶过深夜的天津街道。与上海的繁华不同,天津的夜晚显得更为沉静,只有少数路灯亮着,街道空旷。车子最终停在海河边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前,这里被临时设为“特别行动指挥部”。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冯建明、沈砚之、周晓阳、孙大勇以及天津公安局的几名骨干围坐在长桌前。

“我先汇报一下‘盐坨祠’遗址的现状。”冯建明摊开一张平面图,“自从你们上次离开后,我们加强了对遗址的监控。外围有明暗哨十二个,全天候值守。地下入口安装了隐蔽的警报装置,一旦有人接近,指挥部会立即接到信号。”

“地下石室的情况呢?”沈砚之问。

“我们进行了非侵入式勘察。利用回声探测和热成像技术,基本摸清了地下结构。”冯建明指向图纸,“整个地下建筑分为三层:第一层是你们上次进入的档案室和财物室;第二层是那个打不开的核心石门所在的空间;第三层……根据探测,石门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空间,深度约在地下十五米处,面积估计有二百平米以上。”

“这么大的空间,里面会是什么?”周晓阳惊讶道。

“不清楚。但探测显示,里面有规则的金属反射信号,像是大量的箱体或容器。”冯建明神色凝重,“更奇怪的是,那个空间有微弱的温度变化,像是……有通风系统在运作。”

“通风系统?”沈砚之皱眉,“地下十五米,百年建筑,怎么可能有还在运作的通风系统?”

“除非,”孙大勇插话,“下面有活人,或者有机器设备在运转。”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这个推测太过惊人,但又是最合理的解释。

“有没有办法在不打开石门的情况下,探明里面的情况?”沈砚之间。

“我们试过几种方法。用光纤探头从门缝探入,但门缝太窄,而且里面有类似海绵的填充物,挡住了视线。用听诊器监听,能听到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低频振动,像是某种机器的运转声,但无法确定是什么。”冯建明回答,“我们还尝试了地质雷达,但石门和周围墙壁含有大量金属成分,干扰严重。”

沈砚之凝视着图纸上的那个空间。如果下面真有还在运转的设备,那会是什么?发电机?通风机?还是……某种更特殊的装置?

“夏至日开启石门的准备工作做得如何?”他换了个话题。

“按照你传回的信息,我们重点研究了那四个特定时辰的开启方法。”冯建明打开笔记本,“上元子时、夏至午正、中秋亥刻、冬至卯初。其中最近的夏至午正,是公历6月21日中午12点整。我们需要‘祠守印’按压云纹中心——但这个‘祠守印’是什么?在哪里?”

沈砚之想起张伯钧给他的铜牌:“可能是这个。”他取出刻有“07”的铜牌,“张伯钧说这是‘先生’给我的信物,夏至日持此牌与双符,可安全进入石门。牌上有编号,对应石门内的某个保险箱。”

冯建明接过铜牌仔细查看:“材质是黄铜,工艺精细,边缘有磨损,像是经常被触摸。这个‘07’可能代表第七号保险箱,或者第七号位置。”

“也就是说,石门后面可能有一排保险箱或储物柜,每个都有编号。”周晓阳分析,“虎符是开启石门的钥匙,铜牌是开启特定箱子的钥匙。”

“合理的推断。”沈砚之点头,“但我们还需要‘祠守印’。白绢上写的是‘以祠守印按压云纹中心’,铜牌显然不是印。”

“韩山被捕时,身上有没有搜到印章?”孙大勇问。

冯建明摇头:“没有。他的个人物品里只有一些日常用品和少量现金,没有印章类的物件。”

“也许‘祠守印’不在韩山身上,而在别处。”沈砚之思索着,“或者,‘祠守印’不是实物印章,而是一种身份认证方式。”

他忽然想起在天津总祠书案上发现的半枚虎符和白绢。白绢上写着“此符左半,存于总祠,待天时而动。右半,由‘听涛生’执掌”。那么“祠守印”会不会也在总祠内,只是藏得更隐蔽?

“明天我们再去一趟总祠遗址。”沈砚之决定,“仔细搜查,特别是书案附近。也许有我们遗漏的机关。”

会议持续到凌晨五点。当沈砚之终于回到临时住处时,天已蒙蒙亮。这是一间简单的宿舍,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窗户对着海河。河水在晨光中泛着灰蒙蒙的光,对岸的建筑轮廓逐渐清晰。

沈砚之洗漱后,和衣躺在床上,却依然无法入眠。赵光华的影子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个神秘的电讯专家,突然出现在开往天津的列车上,真的是巧合吗?

他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烟雾在晨光中缓缓升腾。远处,天津城开始苏醒,早班电车的声音隐约传来。

新的战斗已经开始,虽然看不见硝烟,却同样危险。夏至日前的这两个月,将是各方势力暗中角力的关键时期。他必须保持清醒,步步为营。

口袋里的虎符沉甸甸的。两半青铜合为一体后,似乎有了生命,仿佛能感受到百年来无数人传递它时留下的温度和期盼。

这其中,有“义安社”历代头目的野心,有乱世中生存的智慧,有对时代的顺应与反抗,也有无数普通人被裹挟其中的命运。

而现在,这百年的重量,落在了他的肩上。

沈砚之捻灭烟头。晨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坚毅的脸上。他知道,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许多人的命运,甚至影响历史的走向。

但他没有退缩。从当年选择潜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条路的艰难与沉重。

他回到桌前,摊开笔记本,开始制定接下来两个月的工作计划:遗址的全面勘察、开启方案的反复推演、可能威胁的预防措施、与“听涛生”的进一步联络……

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窗外,天色大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赵光华走进一家老字号茶馆的二楼雅间。雅间里已经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穿着绸缎马褂的男人。

“赵老板,一路辛苦。”男人拱手。

“李爷客气。”赵光华坐下,压低声音,“沈砚之已经到天津了,随行的还有两个助手。天津公安局那边动静不小,看来是为夏至日做准备。”

被称作“李爷”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斟茶:“‘先生’那边有什么新指示?”

“‘先生’还是那句话:按计划行事,不要节外生枝。”赵光华顿了顿,“但海外那边的人联系我了,他们想知道石门的准确位置和开启方法。”

李爷的脸色一沉:“海外的人太急了。夏至日还有两个月,现在暴露,前功尽弃。”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他们的代表已经到了天津,要求见面。”赵光华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见面时间和地点。”

李爷看了一眼纸条,沉默片刻,将其在烟灰缸里点燃:“告诉他们,不见。夏至日前,所有人保持静默。这是‘先生’的命令。”

“可是……”

“没有可是。”李爷的目光锐利起来,“赵光华,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能有今天,是谁给的?现在‘先生’选择了这条路,我们就得跟到底。海外那些人想干什么?拿着祖宗的积累去讨好洋人,换一张绿卡?‘义安社’百年基业,不能毁在他们手里。”

赵光华低下头:“我明白。但海外那边不好对付,他们在组织里还有不少人。”

“所以才需要谨慎。”李爷语气缓和了些,“夏至日那天,‘先生’会亲自到场。在那之前,我们只需要做好一件事:确保沈砚之安全抵达石门,并顺利开启。”

“您这么相信那个共产党?”

“‘先生’相信他,这就够了。”李爷站起身,走到窗边,“我见过沈砚之的档案。他在日伪、军统、地下党之间周旋八年,从未失手。这样的人,要么成为最可怕的敌人,要么成为最可靠的盟友。‘先生’选择后者,是明智的。”

赵光华不再说话。两人沉默地喝完茶,先后离开茶馆。

晨光中,天津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卖早点的摊贩升起炊烟,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学生们背着书包走向学校。普通人的生活平静而有序,他们不知道,在这平静的表象下,一场关乎百年秘密的博弈,正在这座城市的地下和暗处悄然展开。

沈砚之合上笔记本,看向窗外。海河的水静静流淌,承载着这座城市的过去与未来。

他的目光坚定。

无论前方是真相还是陷阱,他都将前行。

因为这就是他的使命,无声却坚定,如哨,在历史的暗夜中,吹响黎明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