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老子断气了,信还在喘(2/2)
一只断了线的纸鸢正被狂风卷着,越飞越高,飞向那遥不可及的天际。
她轻声说:“去把名字……送回来的路上。”
意识再度被拉扯,燥热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冷和泥土的腥气。
我“看”到了一片荒凉的坟场,黑水坡。
一座孤坟前,那棵老槐树下,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静静地摆放着。
突然,那双鞋子自己动了!
它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在原地挪动了半寸,鞋尖由原本的朝北,转向了正南,正对着它来时的路。
地面上,那些我看过的金纹一闪而逝。
一道嘶哑、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的意念,直接在我脑中炸响,只有一个词。
“……接令。”
不远处,一个放牛的少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牛绳都脱了手。
他惊恐地指着前方,只见他身前的草丛中,一匹半透明的马影凭空浮现。
那马影的一条腿是瘸的,走起路来一跛一跛,却异常沉稳。
它的背上,还驮着一只破旧得看不出颜色的邮袋。
马蹄踏在虚空之中,却发出了“嗒、嗒、嗒”的声响,那节奏,和当年骡子赶车的调子一模一样。
少年吓得快要哭出来,那马影却偏过头,一道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娃儿。咱这是……去交接班。”
天旋地转,极度的寒冷包裹了我。
这里是极北的雪原,风雪刚刚停歇,万籁俱寂。
一朵孤零零的野花,在这冰封万里的绝境中,倔强地绽放开来。
它的花瓣轻微颤动,紧接着,无数细语交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空中回响。
那声音里,有顾长羽如春风般的轻笑,有韩九娘压抑的咳嗽,有那个赶骡人的沙哑小调,还有成千上万、我从未听过,也无人留下姓名的呢喃。
所有的声音,最终汇聚成一句清晰无比的低语,响彻整个雪原,也响彻我的灵魂。
“我们都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片被冰封亿万年的冻土,自那朵野花脚下开始,裂开了一道微光。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无尽的生命力。
它如同一条新生的地脉,蜿蜒千里,坚定不移地……指向中原腹地。
一条新的邮路,正在成形。
当我从那 6eckoheчhon的幻觉中挣脱出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村里的人已经为韩九娘搭好了灵堂,她安详地躺在那里,唇角的笑意依旧。
我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最后一幕景象。
那是江南水乡,一座笼罩在晨雾中的无名石桥。
桥头,一个卖糖粥的老妇人正准备生火。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摊前那块被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却摸到了一枚冰凉的硬物。
她低头一看,是一枚铜钱。
边缘磨损得几乎看不出年份,但中心处,却刻着一圈细密到不可思议的蝴蝶纹路。
老妇人怔住了,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水汽。
她认得这枚铜钱,那是很多年前,一个挎着长刀、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在她这里买灶糖时留下的信物。
她没有将铜钱收起,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投入了熬粥的锅底,然后沉默地点燃了灶火。
炊烟升起的刹那,笼罩着石桥的浓雾中,缓缓走出一道青衫背影。
那人走得很慢,每一步踏在石桥上,桥面便会泛起一圈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
老妇人没有惊慌,也没有畏惧,只是看着那个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送信的人,又上路了……”
而在那座石桥之下,清澈的流水倒影中,走上桥的,又何止一人。
那道青衫背影之后,跟着一个又一个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沉默地前行着,队伍绵延不绝,望不见尽头。
可就在这时,我脚下那股温暖而有力的脉动,突然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紊乱。
一股阴冷、潮湿的感觉,顺着那条金色的地脉,从极遥远的南方逆流而上,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感知。
那不是召唤,也不是命令。
那像是一声被堵在喉咙里的呼救,微弱,却充满了绝望。
我仿佛闻到了暴雨后泥土的腥味,听到了积水滴落的声响,一个模糊的地名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湘北。
有什么东西,正被困在某个早已被遗忘的、黑暗而深邃的地方,无法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