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我死了,可道还热乎着(1/2)

这片土地上的债,血与泪都还不清,只能靠一代代人拿命去填。

我的命,也快要填进去了。

寒冬腊月的风像刀子,从门窗的每一条缝隙里钻进来,刮得我这把老骨头生疼。

我缩在铺着干草的土炕上,身上盖着村里人送来的所有被褥,却依然感觉那股寒气从五脏六腑里渗出来。

炉子里的火苗太小了,微弱得像个随时会断气的老人,只能勉强将屋子照出个昏黄的轮廓。

我攥紧了手里的铜钉拐杖,那冰冷的触感反倒让我觉得心安。

这根拐杖,是顾长羽从北境战场上带回来的旗杆削的,上面的每一颗铜钉,都代表一个回不来的人。

“今天我们当信使啦!”

“我要送信给黑水坡的骡子叔叔!他去年答应给我带糖人儿的!”

窗外,几个不怕冷的孩子在雪地里追逐嬉闹,稚嫩的喊声穿透了风雪,落在我耳中。

我干裂的嘴唇向上扯了扯,想笑,却牵动了胸口。

那里猛地一热,像被烙铁烫过。

我低头,解开厚重的棉衣,借着微弱的火光,看见那块心口上的旧伤疤,正在泛出淡淡的金光。

那不是我的血,是顾长羽的。

三十年前,他拼死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出来,呕出的最后一口心头血,就落在这里。

他说,九娘,活下去,替我看着。

这道金光,像一声催命的鼓点。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夜里,高烧席卷而来,我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了火炉里,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反复横跳。

我看见自己又站在了那座高耸入云的长城烽火台上,脚下是万里冰封的疆土。

风雪灌满我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我手里捧着的,是那本用无数信使的命换来的《阵亡名录》,厚得像一块石碑。

可它却在我手中烧了起来,没有烟,只有熊熊的烈焰。

火焰中,一个个名字扭曲、升腾,最后化作一只只黑色的蝴蝶,漫天飞舞,散向四方。

顾长羽就站在我对面的风里,穿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还是当年下山时的模样,对我笑着。

他说:“九娘,你比我走得更远。”

我张开嘴,想告诉他,这条路太苦了,我快走不动了。

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沙,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猛地,我从梦中惊醒,剧烈地咳嗽起来。

火炉已经熄了,屋子里冷得像冰窖。

我偏过头,却愣住了。

我的枕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干枯的野花。

花瓣已经失了水分,边缘微微卷曲,但那独特的形状我至死也不会忘。

那是只生长在极北雪原冻土上的“岁岁红”,一年只开一次,花开不败,直到被下一年的新雪覆盖。

当年,我们就是在那片花海里,立下了以身为信,传遍天下的誓言。

这山村离极北雪原何止万里,是谁把它采来,放在了我的枕边?

我颤抖着手,将那朵花捏在掌心,一股说不清的力量从那干枯的花瓣里涌出,驱散了我身上的一部分寒意。

我挣扎着坐起身,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在哀嚎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拄着拐杖出了门。

村里早起扫雪的乡亲看到我,都围了上来。

“九娘!您老身子还没好,可不敢吹风啊!”

“是啊,您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去办就成!”

我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替他看看太平。”

他们沉默了,默默地让开一条路。他们知道我说的是谁。

去村口祠堂的路并不长,可今天却像永远也走不到头。

积雪没过了我的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走到半途,我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进了雪地里。

冰冷的雪瞬间包裹了我,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趴在雪里,大口喘着白气,看着不远处的祠堂屋檐,第一次觉得,或许就这样算了吧。

太累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眼前的雪地里,忽然浮现出了一行脚印。

那脚印就那么凭空出现,一个接着一个,朝着祠堂的方向延伸。

我瞪大了眼睛,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

那脚印的大小,那一步一伐的距离,我太熟悉了!

那是顾长羽的步子,是他当年背着行囊,意气风发下山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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