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这刀不斩鬼,只斩忘(1/2)

那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我记忆的锁孔里,拧得我心脏一阵生疼。

长城脚下,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一边在纸上勾勒符箓,一边跟我说“九娘,等我画出天下太平,就回来娶你”的青年,名字里也带着一个“羽”字。

可他没回来,天下也未曾太平。

我没有上前,只是将兜帽拉得更低,转身没入小巷。

对付这些口舌如簧的官僚,口舌是最低效的武器。

他们的话是空心的,风一吹就散,而我要找的,是能压垮他们的实物。

夜色是最好的伪装。

规划局的档案室并不难进,一把老锁头在我指尖几下拨弄就应声而开。

我像一只没有重量的猫,悄无声息地落在积满灰尘的木地板上。

空气里弥漫着纸张腐朽和墨水干涸的味道,这是时间的尸臭。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我很快找到了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关于清平区烈士陵园及散葬坟茔集中迁葬规划的红头批示》。

我一目十行地扫过,指尖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如遭电击。

“黑水坡烈士群冢”。

“骡子”就埋在那里。

当年那个憨直的邮差,为了把一袋信送过火线,用身体堵住了敌人的机枪眼,被打成了筛子。

他怀里那封没来得及贴邮票的家信,最后辗转到了我手里。

信纸被血浸透,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娘”字。

我从怀里摸出纸笔,正要将这份文件誊抄下来作为证据,异变陡生。

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如同地壳深处一声疲惫的叹息。

我指尖下的那份文件,纸上的墨迹像是活了过来,开始扭曲、流动。

那些冰冷的铅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然后在我骇然的目光中,重新凝聚成一行纤细却力道千钧的金色小字。

“骡子的地,不能动。”

是地脉金纹!

我心中巨震。

这不是什么鬼神之说,而是这片土地承载了太多忠魂的铁血与执念,他们的英灵残念已经与地脉融为一体。

当有人要抹去他们存在的最后痕迹时,这股不屈的意志便会透过万物,发出最原始的怒吼!

他们正在通过我,向这个世界宣告他们的存在。

我收回手,那行金字缓缓隐去,文件恢复了原样,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知道,我拿到了一件比任何白纸黑字的证据都更有分量的武器。

第二天的公听会,人声鼎沸。

那个斥责学生的干部,此刻正坐在主席台上,唾沫横飞地描绘着“新风建设”带来的美好蓝图,将那些坟茔比作城市脸上的疤痕,是落后与愚昧的象征。

“时代要向前看,我们不能永远沉湎于过去的伤痛,被一抔黄土拖住发展的脚步!”他振臂高呼,言辞极具煽动性。

台下,那些烈士的家属们,有的双眼通红,有的气得浑身发抖,却被他一套套大道理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拄着那根陪伴我多年的旧木拐,一步步从人群后方走向前台。

我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会场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这个凭空出现的老婆子身上。

我没有看那个口若悬河的官员,而是径直走到主席台前,从随身携带的那个旧邮包里,取出了那封被血浸透、珍藏了几十年的信。

我没有打开它,只是将它轻轻地放在了红色的台布上,那褶皱泛黄的信封与崭新光亮的台面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然后,我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扫过主席台上每一个人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的角落:“这封信,是一位叫‘骡子’的战地邮差写给他娘的,他牺牲在黑水坡。诸位大人,谁敢当众拆开它?”

我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果里面写的,仅仅是‘儿平安,勿念’这五个字,我韩九娘二话不说,立刻退场,任由你们处置那些坟茔。”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那封信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放在那里,烫着所有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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