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这路,我接着走(2/2)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地平线时,奇迹发生了。
营地里,那些高烧不退的病人,体温竟然奇迹般地回落了;那些咳喘不止的老人,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个生下来就双目失明的孩童,他忽然睁开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空,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
“姐姐!看!好大的红蝴蝶!飞进太阳里去了!”
红蝴蝶……我心头剧震。那是顾长羽的血,化成的蝶。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他们看着那个重见光明的孩子,又看看自己身上消退的病痛,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他们眼中不再是麻木,而是敬畏、是狂热。
下一刻,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般跪倒在地,冲着我拼命叩首,嘴里喊着“神仙”、“活菩萨”。
我踉跄着站起身,一夜未眠让我头晕目眩,但我心里却无比清醒。
这不是什么法术神迹。
这是那些埋骨沙场的英魂,用他们最后的力量,回应了这片土地上生者的祈愿。
是我用镇魂曲作为钥匙,打开了生死之间那道无形的门。
千万道忠魂的愿力与千万道生者的愿力交汇,引动了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大地,让它疲惫地、却又温柔地,进行了一次呼吸。
一次呼吸,便足以涤荡瘟疫,抚平伤痛。
我没有理会跪拜的众人,而是径直走到营地旁一座被毁得只剩残壁的祠堂前。
我拔出腰间的短刀,没有丝毫犹豫,在自己手腕上用力一划!
鲜血涌出,滚烫而赤诚。
我以指为笔,蘸着自己的血,在那满是疮痍的砖墙上,奋力写下了一个字——
“安”。
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平安。
刀锋为骨,血墨为魂。
在我写下最后一划的刹那,祠堂的地面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一道道微弱的金纹一闪而逝,如同大地深处的脉络,对我这个字,做出了回应。
当晚,营地里所有做过噩梦、失去亲人的妇人,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她们梦见自己战死的丈夫、儿子,穿着干净的军装,卸下了一身盔甲,笑着回到家中,吃了一顿热饭。
临走前,他们都留下了一句相同的话:
“外面天亮了,你们,好好活。”
我要走了。
启程之际,整个营地的人都出来送我,他们把省下来的最后一点食物塞进我的邮包,直到再也塞不下。
我翻身上马,正要离去,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是那个曾经失明的孩子。
他追了十几里路,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马前,将一样东西塞进我手里。
“姐姐,这个,还给那个送信的人。”
我摊开手掌,那是一只用泥巴捏成的蝴蝶,捏得很粗糙,却能看出用尽了心思。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滴在那只泥蝴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我含泪收下,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获得新生的土地,猛地一夹马腹。
然而,就在马蹄抬起的瞬间,我忽然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极有节奏的震动。
咚,哒哒,咚,哒哒……
这节奏……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我那头在长城下被累死的骡子“黑豆”赶车时,最习惯的蹄声!
它不是从地面传来,而是从地底深处!
这熟悉的蹄声没有消失,它像一条无形的线,从我的脚下开始,一路朝着南方,不断地延伸,仿佛在为我标记出一条新的道路。
我猛然醒悟。
长城不是终点,那些名字的回归,只是这条特殊邮路的第一封信。
这条由忠魂与愿力铺就的路,才刚刚开始。
我勒住马,闭上眼,仔细感受着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指引。
那条路笔直地指向江南。
风中带来的,不再是北地的朔风与铁锈味,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潮湿的、带着墨香的腐朽气息。
我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只知道那里的“信”,或许比刀剑更重,比怨魂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