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把河底的债一笔笔算清(2/2)

正是他的师兄,“盲魇师”。

他身后两人,一个怀抱黑陶巨瓮,瓮口用符纸封着;另一个肩上扛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链子上挂满了不知名的骨头,走动间哗哗作响。

“你毁我盐舫,杀我师弟,坏我盐魂会大事。”盲魇师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声音如同夜枭,“很好。今日,我便让你尝尝‘百魂穿心’的滋味!”

话音落下,他将骨笛凑到嘴边,吹出一串尖锐刺耳的音节。

笛声并非作用于我的耳朵,而是直接撼动了整座盐栈!

嗡鸣声中,地砖的缝隙里,那无数脚印之上,升腾起数百缕灰黑色的烟气。

烟气扭曲着,尖啸着,化作一个个手持扁担、背着盐包的劳工虚影,它们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转向我,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阴风如刀,怨气如海!

我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我下意识地去摸胸口的玉佩,却只感觉到一片死寂的冰冷——它还在沉睡!

这种由无数劳工临死前的执念和怨恨驱动的古老咒法,并非直接的邪祟攻击,玉佩的预警功能完全失效了!

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劳工怨灵的指甲几乎要触到我的面门,我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爷爷笔记中的一句话:“怨之所聚,必有所依!”

我的目光猛地扫过那两个盐魂会残党,最终死死地定格在那个巨大的黑陶瓮上!

瓮口的符纸在怨气的冲击下微微晃动,透过缝隙,我隐约看到里面泡着的,不是尸骨,也不是法器,而是几片泛黄的、写满字迹的碎纸!

那是……那是当年盐政司查封盐场、逼死所有盐工的那张抄家令的残片!

就是它!

我心头血气翻涌,不再做任何防御,反而朝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怨灵猛冲过去!

就在怨灵的利爪即将穿透我身体的最后一刻,我猛地一个滑铲,从它们脚下穿过,同时将怀里剩下的一整包辟秽丹,狠狠砸向那个抱着陶瓮的家伙!

“砰!”

陶瓮应声而碎!

混着雄黄和烈酒的药粉轰然炸开,遇风即燃,瞬间腾起一道金色的火焰!

那些正要撕碎我的怨灵虚影,竟在金焰亮起的一刹那,齐齐停滞了动作,仿佛在侧耳倾听着某种来自遥远过去的召唤。

就是这个机会!

我翻身跃起,撕下藏在袖中的最后一张“安魂符”,用牙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头精血,以血为墨,在符胆处重重一点!

“你们要的不是杀人,是昭雪!”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怒吼,“今日我顾长羽在此立誓——此仇必报,此冤必伸!凡加害你等之人,必令其血债血偿!”

符纸在我指尖轰然燃尽,化作一道金光射入地底。

刹那间,整座盐栈的数百怨灵,齐齐调转方向,那一张张扭曲痛苦的脸,此刻都充满了无穷的仇恨,死死盯住了惊骇欲绝的盲魇师!

“不……不!你们是我的工具!你们应该听我的!”盲魇师惊恐地尖叫,但那如山崩海啸般的怒吼瞬间将他的声音淹没。

怨灵们一拥而上,将他和他那两个吓傻的同伙瞬间吞噬。

没有撕咬,没有血肉横飞,他们只是被无数双怨恨的手拖拽着,一点点沉入地下。

当地面上最后一缕麻衣消失后,那些晶莹的盐霜迅速蔓延,将地缝封得严严实实,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废墟之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怀中一直冰冷沉寂的玉佩,忽然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从它遍布裂纹的边缘缓缓渗出。

就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之下,终于透进了一缕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春光。

我靠着墙,慢慢闭上眼睛,想稍作喘息。

可盐栈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味虽然散去,一种新的气味却仿佛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钻入我的鼻腔。

那不是死人的怨气,而是活人身上才会有的,带着绝望的药石味和皮肉腐烂的微弱气息。

风中,传来了远处隐约的哭喊和呻吟,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我猛地睁开眼,知道这场仗,才刚刚打完上半场。

这一次,不再是死人的怨,而是活人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