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脉学心传(1/2)

水蛊患儿的方子开了出去,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在回春堂内漾开层层涟漪。坐堂的郎中、抓药的伙计,乃至一些常来的老病号,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位被孙老如此看重的年轻岭南先生。阿树却依旧沉静,每日不是在前堂协助诊务,便是在后院细心观察药材的炮制,或是埋头于孙老那浩瀚的书海之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秦地医学的养分。

这日午后,病患稍稀,孙延儒将阿树唤至后堂书房。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孙老并未多言,只是从书架的暗格中,珍重地取出一个以靛蓝布帛包裹的长条木匣。打开木匣,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纸色泛黄、边缘已有磨损的厚厚手稿,封面上以端正小楷写着《脉理溯源心得》。

“温小友,”孙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庄重的意味,他轻轻抚摸着书稿,如同抚摸一件稀世珍宝,“此乃老夫行医四十余载,于脉学一途之心得记录,其间亦有吾师、吾师祖,乃至追溯至家传脉学源头的一些不传之秘。脉学,乃医家之魂魄,切脉如抚琴,需心静、指活、神凝,方能感知那气血流动的微妙变化,洞悉脏腑深处的真实境况。”

阿树闻言,心中肃然,连忙起身,深深一揖:“孙老厚爱,晚辈惶恐。此乃前辈心血结晶,晚辈何德何能,敢窥此秘要?”

孙延儒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眼中是长者对可造之材的殷切:“医道非私产,贵在传承。小友于医理之悟性,用药之胆识,皆非常人可比。然老夫观你诊脉,手法虽准,根基亦牢,却稍欠一分‘入微’的功夫。譬如那韩夫人之脉,弦细而涩,你我能感知其津枯血瘀,但其中是否夹杂痰浊?其肝气郁结之程度,是刚是柔?其正气残存几何,能否耐受下一步更深入的攻伐?这些细微差别,往往决定了用药的精准与力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翻开手稿,指着一页图解:“譬如这‘涩脉’,主精伤血少,气滞血瘀。然其‘涩’亦有分别:如轻刀刮竹,多为津亏;如雨沾沙,多为血瘀;若兼有滑象,则恐有痰浊胶结其中。指下需细细体味,方能辨明主次。” 他又指向另一段关于“弦脉”的论述,“弦脉主肝郁、主痛、主痰饮。然其‘弦’之态势,可如琴弦之紧绷,亦可如张弓之满蓄,力度、幅度、来去之势,皆寓深意。需结合部位(寸关尺)、兼脉(如弦数、弦细、弦滑),乃至患者神情体态,综合判断。”

孙老并非照本宣科,而是结合自己毕生遇到的典型病例,深入浅出地讲解。他让阿树伸出手腕,亲自示范不同脉象的指法、力度与体悟要领。“诊脉时,需忘掉自己,将全部心神凝聚于三指之下,如同将一丝意念探入患者体内,随其气血一同流转,感受其奔腾、凝滞、滑利、艰涩……此非一日之功,需常年累月,静心体察,方能渐入佳境。”

阿树凝神静听,不敢遗漏一字。他天资本就聪颖,更兼有在南疆以意念沟通地脉、引导三相之契的玄妙经历,对于这种需要极度专注与内在感知的“入微”之道,领悟起来竟比常人快上许多。孙老所讲的许多精微之处,往往一点即透,甚至能举一反三,提出自己的一些独特理解。

孙延儒越教越是惊喜,他发现自己许多需要多年临证才能领悟的关窍,阿树竟能在极短时间内把握其神髓,不由叹道:“小友真乃天授之才!老夫这点微末技艺,能得小友传承,实乃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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