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纺织厂的心脏(1/2)

翰渊阁的柜台,变成了一个微型的、沉默的祭坛。铜顶针、灯花、灯油、芝麻糖、乡土……这些来自城市各个角落的信物,各自散发着微弱却迥异的气息,它们之间并无联系,却共同构成了一种无声的、对抗性的存在。阿檐将那块来自地脉深处的石头放在它们中央,石头表面的纹路在这些微光的映照下,似乎活泛了一些,如同干涸的河床被注入了涓涓细流。

他不能再等了。癸七虽然暂时被“定脉针”的稳定任务牵制,但星界的逻辑不会永远停滞。而他通过石头感知到的、城市脉搏中那些零星的光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熄灭。灰色的丝线如同无声的潮水,正在淹没最后的孤岛。

他需要一个“线头”,一个能将地底那古老而痛苦的心跳,与地面上这些残存的生机闪光连接起来的契机。这个线头,不在别处,只能在那片污染与痛苦的核心——纺织厂的地脉深处。

他将柜台上的信物一件件仔细包好,放入一个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蓝布包袱里。包袱不大,却异常沉重,仿佛里面装着的不是实物,而是无数份沉甸甸的托付与记忆。他背上包袱,推开翰渊阁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再次踏入灰霾弥漫的街道。

午后的津港城,死寂得可怕。街道上空无一人,连野狗都看不见一条。店铺的门板紧闭着,窗户后面仿佛有无数双失焦的、空洞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空气中那股铁锈和腐败的甜腻气味更加浓烈了,几乎令人作呕。他快步穿行在空荡的街巷中,感觉自己像是一滴逆流而上的墨水,在这片灰色的海洋里划出一道短暂而孤独的痕迹。

越靠近纺织厂区,那种凝滞和压抑感就越发强烈。厂区的大门敞开着,如同巨兽张开的、毫无生气的口。里面听不到往日机器轰鸣的噪音,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一些车间的大门歪斜地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静止的、覆着一层灰白尘埃的纺织机,如同史前巨兽的化石骨架。地面上,之前地脉震动造成的裂缝依旧狰狞,里面渗出粘稠的、无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阿檐没有走向宏伟的主车间或那棵发生过冲突的枯树。他依据掌心石头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牵引感和刺痛感,绕过几堆锈蚀的废铁和坍塌的砖墙,朝着厂区最偏僻、最破败的角落走去。

最终,他停在了一栋低矮的、几乎被疯长的枯黄藤蔓完全吞噬的砖石建筑前。这是一座早已废弃的老式锅炉房。烟囱已经断裂,只剩下半截黝黑的残骸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墙壁上布满了深色的水渍和厚厚的煤灰垢,斑驳的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如同溃烂的伤口。

锅炉房的铁门巨大而厚重,但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门板中央偏下的位置,锈蚀出了一个巨大的、边缘不规则的空洞。那空洞的形状极其怪异,不像是被外力砸开,更像是由内而外被某种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液体长期浸泡、融化而成的。空洞的边缘垂下一道道凝固的、暗红色的锈泪,整个形状,看上去就像一扇门在无声地哭泣,流下了硕大而痛苦的铁锈眼泪。

掌心的石头在这里烫得惊人,钥匙印记传来尖锐的冰刺感。就是这里。这扇哭泣的铁门背后,就是地脉被“定脉针”刺穿、扭曲最严重的地方,是“朽翁”痛苦的核心,也是那些灰色丝线滋生的源头。

阿檐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烈的铁锈和硫磺味让他肺部一阵灼痛。他侧过身,从那个巨大的、边缘锐利的锈蚀空洞中,艰难地挤了进去。

内部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只有从破洞和墙缝透进来的灰白光线,在弥漫的灰尘中形成一道道斜斜的光柱。空间比想象中要空旷得多。巨大的锅炉早已被拆走,只留下一些基座和纵横交错的、锈迹斑斑的管道残骸,如同巨兽被掏空内脏后留下的骨架和血管。地面上积着厚厚的、混合了煤灰、铁锈和不知名油污的黑色淤泥,踩上去软腻而粘脚。

然而,最让阿檐感到窒息的,并非这破败的景象,而是这里的能量场。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呼吸一口都异常艰难。一种低频的、持续不断的嗡鸣直接作用于骨髓和神经,那是“定脉针”强行钉死地脉所产生的、令人疯狂的秩序噪音。与之对抗的,是另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混乱和痛苦的搏动,从脚下深处传来,那是“朽翁”被禁锢、被扭曲的挣扎。两种力量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激烈冲突、交织,形成一种足以撕裂灵魂的张力。

阿檐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他扶住一根冰冷的、覆满锈垢的管道残骸才勉强站稳。他背上的蓝布包袱,在此刻变得异常沉重,里面的信物似乎都在微微震颤,与周围狂暴的能量场产生着共鸣与对抗。

他艰难地挪动脚步,朝着空间最中心、能量冲突最剧烈的地方走去。那里,地面微微隆起,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土包,土包的颜色是一种不祥的暗红,像是浸透了鲜血。土包的中心,隐约可以看到一截非石非铁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物体尖端,斜斜地刺出地面——那应该就是“定脉针”露出地表的一小部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